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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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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陽將酒肉送到道人面前時,偷偷瞥了一眼他。那道人正襟危坐,隨後搖了搖頭,長嘆一聲。

邋遢少年聽聞這一聲嘆息,趕忙低下頭,徐徐退下。自幼便是在人嘲諷下成長的少年,本不該對這聲嘆息有感,可林景陽卻從這聲嘆息聲中聽出了不一樣的感覺。

具體是什麼感覺,林景陽也說不上來。直到二十年後,面對另一少年,林景陽發出同樣的嘆息聲時,方才感知。

說來這位紫袍道人也怪,叫了酒肉卻不曾動筷,自那一聲嘆息後,閉目定坐有半個時辰之久。正值三月,嫩綠叢生,小鎮之上,蜂迎蝶舞,而紫袍道人五丈內,無一羽蟲。

本豔陽高照,祥和平靜的街市忽然刮來了一陣狂風,吹的平安酒肆的招牌吱吱作響。紫袍道人瞬時怒目圓睜,眉頭緊鎖,拍案而起。

胖老闆娘從後堂走出想看個究竟,可那道人卻如同鬼魅幻影般出現在街口,桌上留下的銅錢還未落穩,那道人早已消失不見了。滿臉橫肉的女人,剛想張口罵些什麼,見這般景象,嚥了咽口水,吞下了怨氣。

林景陽看著那老道離去的方向,好奇心泛起,想追上去看個究竟。而看著一旁身形肥碩的悍婦,如千斤壓頂,再重的好奇心也起不了漣漪了。

酒肆打烊後,或許是怕那老道未食的酒肉有異樣,平日裡摳摳搜搜連好一點的剩菜都不肯給林景陽的胖婦,竟將這些酒肉全部給了邋遢少年。而破舊茅屋內,除了過年,從未出現過如此“豐盛”的菜餚。

可林景陽心思卻並未落在這美味佳餚上,心中一直想著那奇怪的狂風。聽鎮上讀過些書,喜歡賣弄的彭禹哲說過。這每當有異獸妖魔出現,就會伴隨著狂風,這是“魅異志”上說的。

彭禹哲比林景陽年長几歲,是前幾年剛搬到鎮上來的,自恃讀過些書聽過些事,總喜歡在小鎮的孩童面前說些光怪陸離的故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總會被那些神魔鬼怪的軼聞所吸引,林景陽便是其中一位,且是忠實的聽眾。

不知怎的,林景陽總覺得今日這狂風似有不祥徵兆。

想到那紫袍道人可能還在趙懷平家,便一個健步,起身奔向趙懷平家。這些年,小鎮之上,除了來過幾次趙懷平家,林景陽從未踏入過任何人家的門檻。

趙家在小鎮上算得上大戶人家,雖夜已暗,可趙府卻燈火通明,府內歡聲笑語,喜氣洋洋。

林景陽至趙府門前,看了看自己,黯然一笑,那裡有什麼妖魔鬼怪,若真的有怕也不過就是自己這般模樣吧。

轉身準備離去之時,忽然聽見有人叫住自己:“林景陽,既然來了,為何不進屋?”

邋遢少年在黑夜中仔細尋找,發現門前石獅旁有一人,這人正是白日裡的那老道。林景陽低頭喃喃道:“仙人怎麼知我叫林景陽?”

那紫袍老道笑道:“既叫我仙人,怎會連你的名諱都不知?”

林景陽好似待嫁嬌娘,面色驟紅,本就不善言談,碰到這等高人,更不知說些什麼。

這時趙府門開,趙懷平從府內跑出,看見林景陽大喜道:“你真的來了?”

林景陽抬起頭看著趙懷平滿臉疑惑道:“你知道我會來?”

趙懷平笑盈盈的指著紫袍道人說道:“是清瀾道長說你會來,我同道長還打了個賭,我說我瞭解你,快十年了,從未主動到過我家,除非我邀請你,未曾想到,清瀾道長才見過你一面就算出你今晚會至我家,真是神機妙算啊。”

這時紫袍道人笑道:“那裡是什麼神機妙算,俗緣罷了!”

趙懷平不由分說,拉著林景陽便往屋裡走。林景陽這一身邋遢樣,與趙府中奢華的擺設顯得格格不入,好在趙懷平的父親趙雲狄也是通情達理之人,非但未有絲毫嫌棄,反而將林景陽迎為上賓。

這反而讓林景陽顯得無所適從,一再推脫。

趙雲狄則端起酒杯,一手將林景陽按到椅子上,一臉嚴肅道:“你且坐下,清瀾道長說,我趙家欠你一份人情,雖不知何意,可我通道長所說,今日這杯酒我敬你,來!幹了!”

顯然,趙雲狄有些醉了,說的話林景陽也未往心裡去。

此時清瀾道長拍了拍趙雲狄:“別嚇到他了,同齡人或許更自在些,讓他同懷平一同玩耍去吧。”

被輕拍幾下的趙雲狄好似大夢初醒,懵懵的點了點頭,趙懷平便趕忙拉著林景陽去到了書房。

每次來趙懷平家,這兩位少年總是在書房中閒談,所以林景陽對這書房並不陌生。

“今日你為何會來我家?是清瀾道長請你過來的嗎?”趙懷平問道。

林景陽搖了搖頭,每次同趙懷平交談,林景陽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今日在酒肆中忽然一陣狂風襲來,那道長隨之便不見了,昨日聽聞你說過家中來了位道長,心中好奇便來看看。”

林景陽並未將自己擔心有妖魔之事訴於趙懷平聽,以免自己顯得過於矯情。

趙懷平聽後面色凝重道:“今日多虧了道長,要不我們可能見不到了。”

林景陽不解問道:“為何這樣說?”

趙懷平將今日遇險之事告訴了林景陽。今日趙懷平同母親一同至小鎮旁的鳳鳴山,為出閣三年但還未有身孕的姐姐趙若芝祭拜觀音廟。祭拜下山回家途中,忽然一陣狂風襲來,兩頭未曾見過的異獸忽然出現在母子二人面前。

這異獸體型碩大,通體黝黑,獠牙鋒利,額有一角,似虎非虎,似豹非豹,背上還有一雙羽翼,兇猛異常。

見這等異獸,二人雙腿發麻,癱坐在地,兩頭黑獸朝二人奔來,可目標卻一致,豎起獠牙,朝趙懷平襲去,而對一旁的趙母視而不見。

眼看便要咬到趙懷平,這時一縷紫煙飄至,一腳踢到黑獸的頭部,而一抹拂塵打在另一黑獸的眼角。兩隻黑獸落地翻滾幾圈後,搖搖晃晃又站立起來。

趙懷平回過神來,嘴裡輕聲說了句:“清瀾道長!”紫袍道人收回拂塵,轉過身微笑的點了點頭。

那兩隻黑獸顯然是被激怒了,狂吼了幾聲,露出獠牙,展開翅膀,騰空而起,再次向趙懷平襲去。

紫袍道人單手持拂塵,右臂用力一揮,從身後飛出一柄烏木寶劍,瞬時寶劍一分為十,其中九柄降落在趙懷平身旁,形成一道劍陣,將其團團圍住。而其中一柄則落在紫袍道人腳下,清瀾道長御劍飛至半空,與那兩隻黑獸對陣。

這時其中一黑獸忽然口吐烈火,清瀾攪動手中拂塵,可這火異常剛猛,且愈燒愈烈,清瀾始料未及,提運真氣,於拂塵之上,形成一道氣運屏障。

而此時另一黑獸則奔向趙懷平,顯然這兩隻異獸是有策謀的。清瀾疲於應對半空中這隻,根本無暇顧及另一隻。

而奔向趙懷平那隻黑獸,在接近劍陣時被凌厲的劍氣所擋,黑獸對這劍陣似乎未有防備,額角被劍氣斬做兩截。這時九劍齊飛,向剛剛被傷的黑獸刺去,黑獸騰閃橫躲,卻未曾躲過劍雨般的劍氣,身上被劃出累累血痕。

而另一隻黑獸見狀,更加暴躁,火勢更猛了些。清瀾見此,輕抬二指招回烏木劍,飛向噴火黑獸,一劍刺翻黑獸,黑獸從空中掉落。而地下雖傷痕累累的斷角黑獸,卻拼盡全力,馱住了掉落的同伴。

二獸嗚嗥,奄奄一息,清瀾道長,輕染飄落,寶劍歸鞘,看著這兩隻在危難之時還不忘相助的異獸,可比這世上大多數人要強的多。

清瀾撩動拂塵道:“念上蒼有好生之徳,我道有教化之責,速速歸去,切莫再危禍人間,不然定叫爾族覆滅。”說罷,在這兩隻黑獸額部給點了一下,併為這兩隻黑獸輸了些真氣。

這兩隻黑獸顯然明白清瀾的意思是,黑獸前蹄跪地,以示謝意,隨後看著清瀾,清瀾則點了點頭,兩黑獸便展翅消失於長虹之中。

趙懷平扶起母親,來到清瀾道長身旁道謝。因其有太多疑惑,欲開口詢問,清瀾道長先開了口:“今日之事,日後你自會知曉箇中緣由,而現在說於你聽,你也不解其意。”

趙懷平便未再多問,而他並不知道,今日要其性命的黑獸,日後卻會成為他的祥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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