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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半睡半醒間我下意識向聲源方向摸去,打算結束通話電話,卻感受到身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壓著,掙脫不開。
我迷迷糊糊的打算翻身起來看看,可這一翻身直接讓我差點滾下去,半身懸空的感覺直接把我嚇醒了。
我一點點挪回原位,轉頭就看見林見深那雙墨玉一般的眼睛,我微微動了動手臂,試探性的開口,“挪一下唄。”
他懶洋洋的看了我一眼,慢吞吞的將抱住我手臂挪開,將半張臉埋進被子裡,閉上眼睛繼續睡覺了。
我坐起身來,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從被子裡露出的小半張側臉,男生的下顎線稜角分明,陽光照進來,灑在他細小的絨毛上,那半張臉像是鍍了金一般。
電話早就結束通話了,我開啟手機,看著熟悉的來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想抽根菸。
我輕輕離開沙發,走到露臺上。
咔嗒——
是打火機響起的聲音。
我把煙夾在纖長的食指和中指中間,深吸一口,向後倒在露臺的吊籃上,指尖不斷有煙霧升騰,青白色的煙霧模糊了我的雙眼,前方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回頭看向林見深所在的方向,單向玻璃門阻擋了我的視線,只能看見自已印在玻璃上的倒影。
那是另一個我。
她在笑。
她在說話。
言語像是海妖的歌聲,引誘我去得到林見深。
她說:“你明明知道的,他不是也喜歡你嗎?”
“為什麼不就這麼在一起了呢?”
“像我們這樣的人,永遠騙不過自已的,你每次看向他的眼睛裡都寫著——我想要他。”
“為什麼不坦誠的面對自已的慾望呢?”
“不。”我的聲音很輕也很堅定。
我透過單向玻璃的滑門,彷彿能看見他一般,“他的未來註定星光璀璨,他的人生有無限可能。”
玻璃門上的季初伏看著我,表情憐憫,聲音嘲諷。
“你真是個可憐蟲。”
我沉默了很久,心臟像是有億萬只螞蟻在細細啃咬,又麻又痛。
我閉上眼睛,聲音很輕很輕,像是一把隨風飛散的蒲公英,“而我,是沒有沒有未來的人。”
“我還在下墜。”
哐啷——
露臺的滑軌玻璃突然開啟了,露出了林見深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他從未露出過這樣的神情,像是深淵裡的巨獸初露端倪。
“我……”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聽見了多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給自已找補,“你不是在睡覺嗎?怎麼出來了。”
他垂眸看著我,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眼底漆黑一片,深黑的瞳孔裡是我看不透的情緒。
但他開口的語言又是如春風般柔和的,好像剛才那些噴之慾出的情緒都是我的錯覺,如果不是他的臉上仍舊是一座流動的冰山的話。
“我下去買早餐,等會吃完我帶你去個地方。”
說完,也不等我回答,徑直離開了。
我腦袋發懵,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窩回沙發上,電視機沒關,自動播放下一部影片,是一部音樂劇,聲音調的很低,華麗濃稠的聲音低低的從電視裡飄到我的耳邊。
悲傷的音調,光聽著就已經讓人喘不上氣來了。
咔嚓——
是關門的聲音。
林見深買完早餐回來了。
外面依然飄著細細的雨絲,他出門沒帶傘,發尖帶著點水珠,白色襯衣的領口也微微有些潮溼。那雙狹長的鳳丹眼黑沉沉的,薄唇微抿,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等我吃完,起身說,“走吧。”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但還是乖乖跟上了他的步伐,我們一路坐七路公交車到終點站下車後又走了很長的距離,我們都沒說話。
我不知道他會帶我去往哪裡,我沒問,他也沒說。
等他停下來時,我抬頭看見四周綠蔭環繞,排列整齊的墓碑一路延伸到沒有盡頭的天際。
我微微一愣“你帶我來公墓幹什麼?”
林見深:“這裡是北山公墓。”
林見深看向鱗次櫛比的墓碑,深不見底的瞳孔漆黑如墨,“你畏懼死亡嗎?”
我微微一笑,“沒有誰不畏懼死亡。”
“可你對死亡和生命沒有尊重,我在你眼中看不見對死亡的恐懼,反而有著很大的憧憬。”
我想反駁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裡埋葬著很多人的一生,可能短暫卻輝煌也或者漫長卻平庸,甚至可能瑰麗且璀璨。”
他帶我走過一個個墓碑,路過一場場人生。
路過一個無名墓碑前,上面刻著短短的一行字。
我看著他的墓誌銘,在心底默默唸道:“我來過,我走了。”
好像是給這個世界最後的迴音。
林見深停在一個墓碑前。
“林業州。”我緩緩念出墓碑上的名字。
他的墓碑上也寫著一句話:面前有兩條路,一條繁花似錦,一條荊棘叢生,我選擇了人少的那一條,從此決定了我一生的命運。
享年36歲。
“這是我的阿公,一個偉大的科學家。”
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沙啞和一點溫柔的嗓音在我耳邊輕輕響起,“我們從不否認死亡,因為這是人必須經歷的過程。”
“但死亡之外,還有很多值得讓人留戀的東西。”
我喉嚨發緊,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我們應該對生命保持尊重,你看見我的未來有無限可能,可是你回頭看看,初伏,你的未來也並非是一片黑暗。”
“勇敢的奔赴死亡很酷,但是生機勃勃的站在陽光下也很偉大。”
“生命本身,就是一場華麗的盛宴。”
我抬眼看見滿目的墓碑,排列整齊的是一個人的一生。
那一刻,我心中有一場海嘯,可我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獨享這場屬於自已的驚濤駭浪。
“我們以後也會被葬在這裡嗎?”
“你不喜歡嗎?”
“我想將骨灰撒入大海,隨魚群一起遠航。”
“也可以,你介意航行多一個人嗎?”
“當然不,人多熱鬧。”
我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墓園從空無一人到熙熙攘攘。
我想了很多很多,但我只是主動牽起了他的手,對他說,“我回家告訴你一個故事吧。”
“好。”
“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好。”
“我慢慢說給你聽。”
“好”
林見深的回答永遠溫和有力。
那一刻,那些堆積在心底的情緒彷彿細雨綿針,根根刺在我神經上,密密麻麻的疼。
我突然很想哭,我以前分明不是愛哭的人。
眼淚到底沒留下來,只是哽咽著對林見深說:
“我喜歡你。”
林見深的嗓音依舊很溫和,他輕輕的抱住了我,安撫的摸了摸我的頭,“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