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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都。
九鷹塔生死鬥場剛送走一批奴隸，被鮮血澆灌的擂臺風景別緻，然而見慣了大場面的來往權貴熟視無睹，青衣小侍捧著美酒佳餚有條不紊地穿梭於人群之中。
三樓看臺突然爆發一陣鬨鬧，商府小公子商裴與八皇子燕澤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動靜鬧得格外大。
兩個十四歲的少年，打起架來拳拳到肉，眼神兇狠陰沉，像是被激怒的野獸，發起狂來誰也攔不住。
八皇子傷得直不起腰，卻忍著劇痛，反腿一腳，報復心極強地狠踹商裴腹部。
商裴不察，一屁股往地上坐。
他恨極，爬起來立馬衝上去，一把抓住燕澤的領子，蓄滿力量朝燕澤臉龐砸去一拳。燕澤啐了口帶血的唾沫，抬腳猛踹商裴膝蓋！
商裴捏住他的脖子，將人往地上摔。
燕澤不滿弱勢，右手朝商裴腰上襲擊。
商裴大罵，正欲抵擋，卻被一股凌厲勁風直接掀翻，撞倒了三張桌子，毫無形象地摔進一片狼藉中，慘不忍睹。
“誰！誰敢偷襲小爺——”
咬牙切齒，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的咆哮從商裴的齒縫裡鑽出。
下一刻，禁軍開道，驅散場上看客。
一身玄黑長袍的商越走入場中，前一刻還放肆大膽連皇子都敢毆打的商裴，此刻如同啞了聲的鵪鶉，摸著貓步，直往人群裡躲。
鼻青臉腫的燕澤，痛恨商裴不講義氣，只顧自己逃！
“八皇子。”
商閻王走過來。
燕澤清了清嗓子，眼神控制不住地亂飄。
“商、商相。”
“陛下宣你進宮。”
“……”燕澤身後皮肉一緊，顫巍巍擠出話來。
“商相，您能不能當沒看見——”
“不能。”
商越果斷的拒絕降下，年輕的禁軍統領段清泓上前一步，斂眸躬身。
“八皇子，請。”
“……”
燕澤被禁軍領走，商越看向人群，猶如實質的寒冽視線，不偏不倚地定在商裴後腦勺。
“你是自己出來，還是我請你出來？”
商裴一個激靈，血脈壓制的痛苦，沒人比他更能體會。他對商越的怕，那是從小到大刻進骨子裡的。
“二、二哥。”
拖著傷殘的腿，商裴一瘸一拐挪出人群，腦袋緊繃著，訥訥開口。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毫無預兆地，反手甩在商裴臉上。
似一陣驚雷轟隆劈下，在場一眾噤若寒蟬，整座九鷹塔轉瞬之間鴉雀無聲，連空氣流動的速度都好像變慢了許多。
“商越！”
去而復返的禁軍統領蹙眉喊了聲。
在所有人都不敢有任何舉動的情況下，他將沉默不語的商裴拉到身後，正面承受商越平靜外表下，無法估量的怒火。
“段清泓，商族家事你也要管嗎？”
“他還是個孩子，至少別在大庭廣眾之下。”
商越覺得這話實在可笑。
“他的臉面早在方才就丟光了，還怕——”
“主子，”
鷹左匆匆忙忙跑進來，臨到商越跟前才壓低了聲量說，“大公子讓您早些回去。”
商越今早才抵達燕都，尚未休息，燕皇的口諭便下達相府。
他將商雲引安頓好才進的宮。
豈料還沒同燕皇說上兩句話，便有探子來報，說商裴小公子與八皇子在九鷹塔打起來了。
“大公子…”段清泓離商越很近，耳力極好的他將鷹左的話聽了個真切。
商越壓下情緒。
“還不走，要我請你？”
商裴立馬提上速度，腿再疼也忍著，一聲不吭乖乖跟著商越離開。
六年前商族遭逢鉅變，大公子身敗名裂，商父氣急攻心而死，家族大亂，外患也與日俱增。
商族的敵人多是虎視眈眈，而皇族對於各方虎獅之爭向來袖手旁觀。
成年的商族子弟中無人能夠力挽狂瀾，十四歲的商越獨挑大樑。
在此之前，他一直跟在商雲引身後，曾經的商雲引驚才豔豔，由他一手培養的商越青出於藍。
商族在他手裡平定內憂外患。他成為當之無愧的商族族長，所有存活下來的族人皆仰仗他而活。
商裴見證了商族的起死回生，他畏懼商越，也崇拜商越。
在他看來，商越的十四歲，與他的十四歲，是天與泥的區別。
從小便在兩位哥哥過分耀眼的光芒籠罩下頑強長大，商裴所要承受的心理壓力，難以言喻。
他上了馬車便自覺地跪在一側。
商越倒了杯茶壓住火氣。
沒問商裴為什麼動手，任由他跪著，直到馬車進入相府大門。
“去祠堂。”
商裴渾身一顫。
鷹左猶豫著開了口：“主子，大公子說，您回來後直接去見他。”
方才在九鷹塔，商裴沒聽清，這會兒聽清了，他抬起頭。
“大公子，是……大哥哥嗎？”
“你滾去祠堂！”
商越避而不談，一把掀了車簾，頭也不回地撂下這句話。
商裴便盯著鷹左。
鷹左只說：“小公子，有些事情，您心裡明白就好。”
商裴眼眶瞬間紅了。
這邊商越踏進商雲引的雨霖閣。
商雲引站在書房門口出神。
“你的東西，我沒讓任何人動。”商越來到他身旁，“你要進入看看嗎？”
“不必了。”
商雲引轉過身，遠離了書房。
“可以給我準備一些醫書嗎？”
商越雙手握成拳，掌心傳來陣陣刺痛，他盡力用著平和的語氣講話。
“你就打算，以後再不碰其它？”
商雲引不願與他爭吵，刻意岔開話題。
“聽影衛說，闖禍的人是小裴？”
“是啊。”
“……”
片刻無話。
商越主動出擊：“兄長覺得，商裴如今的闖禍能力，與曾經的我相比，如何？”
“不及你。”
“兄長既然回來了，閒來無事時，應該可以管教好一個十四歲的少年。”
十四歲。
六年前，商越也才十四歲。
毫無疑問，這個年齡成了商雲引心頭一塊抹不去的傷疤。
不願意回來是真。
對商越愧疚也是真。
種種複雜情緒折磨著他，令他身心俱疲。
商越就是要他愧疚，要他後悔，這樣他才能安安穩穩留下來！
“六年前，皇族毀了你。所以，我也要皇族不得安寧！”
“你要做什麼？”商雲引心驚。
商越道：“兄長放心，燕氏皇族做下的孽，由罪魁禍首和他的爪牙承擔。我不會動搖北燕根基，這片國土，是燕國人的江山。皇室可以易主，國土不能遺失。你守著你的道義，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會濫殺無辜，更不會牽連百姓。”
“但前提是，你安然無恙活著，且在我身邊好好待著。”
“我能不能做一個好人，全在於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