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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溼冷,曲曲折折的甬道一眼望不到盡頭,拐角處,明燭顫巍巍搖晃。
齊修跟在宮堯身後,由侍衛推著,身下的輪椅發出很輕很輕的聲響。
走了大概一刻鐘,光色亮開,前方黑漆漆的鐵窗闖入眼底,呼吸中多了難聞的腥氣。
宮堯帶他來到深處的牢房,他看到有一位青年被鐵鏈束縛在刑架上,模樣雖憔悴,卻未被施以刑責。青年身上的衣服是上好的雲錦,放在歸夜樓,只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穿。
當青年看到宮堯到來的那一刻,情緒激烈地掙扎,束縛他的鐵鏈“哐啷哐啷”響個不停。
“義父!義父!孩兒錯了,孩兒知道錯了——”
宮堯除宮翊這個親生兒子之外,另收了兩名義子,各自取名宮憲羽、宮薄羽。在對待義子上,宮堯比對待親子都要和善盡心。
這也就導致十年來,兩個義子起了不該有的野心,開始覬覦歸夜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少主之位!
然宮堯對此並未加以制約,導致兩人野心膨脹,也就出現瞭如今這一幕。
“兇手便是他。”
宮堯回過頭注視齊修,語氣平平淡淡,“你覺得,我該如何處置他?”
“蓄意謀害少主,依照歸夜樓的規矩,應凌遲處死。”
“直接殺了便可,由你親自動手。”
“義父——!義父——!您不是說您最喜歡我,您會護著我嗎?您不能說話不算數!義父——!您不能殺我!您不能——”
齊修抬手,暗器飛出寬袖,見血封喉。
宮憲羽死不瞑目。
宮堯視若無睹,抬腳走出牢房。
齊修也由侍衛推出。
不料走在前面的宮堯忽然停下腳步,齊修聽見宮堯開口:“不好好養傷,你來這裡做什麼?”
放在扶手上的五指蜷動著,齊修保持心態,不動聲色。
宮翊倚靠牆壁,身披樣式儉樸的紫色裘衣,唇色蒼白未退,眼皮下垂,狹長鳳目收斂了光,沉寂暗淡。
當宮堯的聲音傳入耳膜時,他遲了片刻才回應:“沒做什麼,迷路了而已。”
說完側身,朝來時的甬道離開,背影寂寥,隱隱透出孤絕氣息。
齊修在他消失於拐彎處時,才收回視線。
宮堯處死宮憲羽後,對影衛訓練營的事情不再上心,後續處理全權交由四位分堂堂主解決。
宮翊將自己關在霽雲水閣,不見任何人,只有掌醫堂堂主去給他看傷時才能見到他的面。
宮薄羽得知宮憲羽死在地牢,當場發了火,卻也只敢在自己的居處宣洩一二,平日向宮堯問安時,恭恭敬敬讓人挑不出毛病。
這天,宮薄羽藉故找來掌醫堂堂主。
“師父!師父!!宮憲羽死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
一進屋,宮薄羽就忍不住瘋狂輸出。
掌醫堂堂主年過四十,右眼有疾,因此常年佩戴眼罩,一張苦相臉,氣質陰鬱。
他見宮薄羽心氣浮躁,便關上門,走到茶桌旁,倒滿一杯茶,隨後轉身,將涼透的茶水盡數潑在宮薄羽臉上。
“可以冷靜了嗎?”
水珠打溼了宮薄羽的鬢邊碎髮,溼漉漉的茶葉緊貼他脖頸處的肌膚,狼狽透頂。
他壓著火,放低姿態說:“徒兒知錯,師父彆氣。”
“跪下。”
“是。”宮薄羽順從地屈膝。
掌醫堂堂主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沉著臉色問他:“宮憲羽雖蠢,但不至於在歸夜樓謀殺宮翊。影衛訓練營出意外這事兒,你有沒有在背後動手腳?”
“師父,我…”
“我要聽實話!”
“…有。”
“愚蠢!”掌醫堂堂主氣得狠狠踹出一腳,這一腳正好踹在宮薄羽的肋骨上,疼得他脊背驟彎。
“你想殺他,大可在他潛伏東昭國時動手!”
“師父——我動手了的!”
宮薄羽忍著劇痛昂首辯駁,“他在東昭三年,我前前後後派了無數支死士,可是總有人護著他!死士還沒近他的身就死在了路上!”
“他在外面我根本就傷不了他,只能等他回來再動手。”說到最後,氣勢漸弱。
“師父,您放心,我只是在宮憲羽醉酒時激了他兩句,他就心懷不滿跑去了影衛訓練營。他是最直接的兇手,即便是義父問起,也怪不到我身上的。”
“只是可惜,宮翊居然沒死!”
宮薄羽忿忿不平。
掌醫堂堂主又想踹他,被他躲開了。
“師父別打我,我錯了!”
掌醫堂堂主氣極反笑,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不爭氣。
“你以為主上看不出來你這些小心機和小手段?他只是處置了宮憲羽這個主犯之後,無心理會後事罷了!他即便不在乎宮翊這個兒子,但終究血脈相連!你居然敢在主上眼皮子底下對宮翊動手,有勇無謀的豬腦子!”
宮薄羽臉色陰沉:“血脈相連又如何?也不見得義父有多在乎宮翊這個親生兒子!”
“從我來到歸夜樓的那一天開始,義父就從來沒有對宮翊笑過,也沒有抱過他,沒有親自教導他,更沒有給宮翊過過生辰,宮翊得到的只有數不清的責罰,和數年如一日的漠視。”
“試問天底下有哪個父親會這樣對待親生骨肉?”
“義父這個人根本沒有心,他這一次救宮翊,也不可能是出於真心!”
“宮憲羽被殺,是他自己太愚蠢,多次被我輕易挑撥,義父早已對他不滿,此次正好除掉他,才不是為了維護宮翊!”
“師父您放心,我——”
掌醫堂堂主一巴掌呼他臉上,恨鐵不成鋼地罵:“我能放心什麼?啊!你這個目光淺顯的廢物!只能看到明面上的東西!”
“主上對宮翊再不好,他依舊是整個歸夜樓獨一無二的少主!除了主上,誰能撼動宮翊地位?他傷痕累累又如何?年復一年被主上苛責又如何?他照樣能站在我們所有人的頭上呼風喚雨!”
“你給我聽清楚了,不準在歸夜樓內對宮翊動手!給我把小心思都藏起來,若是觸了主上逆鱗,就算是我出面,也救不了你!”
掌醫堂堂主擰著宮薄羽的耳朵嚴肅叮囑:“你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聽清楚了!!”
煩死了!
煩死了!!
宮薄羽最討厭有人在他耳邊反覆提起宮翊的地位!!
“既然聽清楚了,日後就別再犯蠢!”
門外,齊修悄無聲息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