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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騙了宋清，我說我走了，其實我沒有走。
我也騙了自已，我說我不是在賭氣，其實我就是在賭氣。
我在賭他到底在不在乎我，會不會追出來找我，什麼時候能追到樓下。
我坐在花壇邊，默默拿手機數著時間，一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他還是沒有追出來。
第二十分鐘時，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抬頭看向那扇亮著燈的窗戶，不由地在心中默唸，好了宋清，我不跟你賭氣了，只要你下來，我就跟你回去……
可他還是沒有下來。
一陣風吹過，帶起一縷香菸的味道，鑽進我的鼻腔裡。
有人在抽菸，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你好，能給我支菸嗎？謝謝。”
男人遞過來一支菸，又遞過來打火機，我將煙叼進嘴裡，啪嗒一聲點燃，接著深深吸上一口，再吐出來。
感覺竟然不賴。
“怎麼？為情所困？”旁邊傳來調侃的聲音。
“是啊，”我將菸灰抖掉，“你看出來了。”
“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差把失戀寫在臉上了，”他掃了一眼我的行李箱，“怎麼？被女朋友攆出來了？”
“不是啊……”
“那是？”
“是男朋友。”
“……臥槽！”
他忽然後退幾步，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這麼說，你是基佬？”
“怎麼，基佬又不會吃人，”我淡定地掃他一眼，“你這麼害怕幹什麼？”
“是不會吃人，但有件事比吃人更可怕……”他懷疑地盯著我，“都說這種人喜歡亂搞，容易得病，你該沒有……那種病吧？”
“有啊，”我無所謂地聳聳肩，“不然也不會被男朋友攆出來啊！”
“操！”
男人落荒而逃，我看著他的背影，止不住笑出了聲，眼角都笑出了淚花。
笑完後，我扔掉菸頭，狠狠踩了一腳，也罵了一聲。
“操！”
罵完後，心情好了很多，抬頭看一眼樓上，那裡還亮著燈。
不知道這燈會亮到什麼時候，也許是一宿，也許是幾個小時，也許馬上就熄了……唉，管它呢，又不關我的事。
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考慮，比如說，接下來去哪兒？以後住哪兒？沒錢吃什麼？
一想到這些，我的好心情立馬又沒了。
我推著行李箱，慢慢往前走，初秋的深夜還是有點冷的，我穿著短袖，一陣涼風吹過，吹得我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
“林鬱……”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呼喚，我心裡一驚，腳步頓在原地，不敢回頭看。
我怕是幻聽。
因為那會兒我就出現幻聽了，那會兒我剛關上門，就聽見裡面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以為是宋清，我以為他在挽留我，可接下來我在門口站了足足有五分鐘，都沒有聽見裡面傳來第二聲呼喚，也沒有等到宋清出來，所以我覺得那是幻聽。
而這次，肯定也是幻聽。
我等了那麼久，宋清都沒有出來，怎麼這會兒我要走了，他才出來呢？
嗯，這一定是幻聽。
想到這裡，我又邁開了腳步，可接下來，身後又傳來一串腳步聲，很急促，也很清晰，聲聲傳進我的耳朵裡。
我才知道，這不是幻聽。
我停下腳步，猶豫著回頭看，我看到宋清正往這裡走來。
是了，剛才那聲呼喚，就是他的聲音。
他往這裡走來，一步又一步，走得很快，但我感覺還是慢了。
我決定讓他見識見識什麼是快，於是我扔掉行李箱，揮動起胳膊，用盡全身力氣朝他跑去。
見我跑起來，他乾脆停在原地，張開了雙臂，等待我奔到他懷裡。
你看，這個人真的好壞，他總是停在原地，等著我自已奔到他的懷裡。
他就那麼確定我會一直往他那裡跑嗎？
會嗎？
會嗎？
會嗎？
會。
我撲進他的懷裡，幾乎要將他撲倒在地，宋清緊緊摟住我，幾乎快要將我融進他的身體裡。
我們在微涼的秋夜裡緊緊相擁，月色是最好的催、情劑，它讓我不管不顧，吻上了宋清的嘴唇。
宋清並沒有拒絕我，他在熱情地回應我，只是吻著吻著，他突然哭了。
像那會兒一樣，他斷斷續續地哭著，身體微微發著抖，看起來十分可憐。
苦澀的眼淚流在他的臉上，卻像灑進了我心裡，我感覺鼻頭髮酸，忽然也有點想哭，可我還是忍住了。
這裡是外面，兩個男人抱頭痛哭會被圍觀的。
雖然是深夜，但小區裡來來往往還是有不少人。
我可不想被人圍觀，也不想被人議論，更不想被人指指點點，誰讓我是個基佬，還是個“得病”的基佬呢。
“宋清，別哭了，”見他哭個沒完，我只好拍拍他的後背，試圖讓他停下，“有什麼話要我們回家再說，好不好？”
還好宋清很聽話，讓他不哭他就不哭了。
他擦了擦眼淚，像是不確定似的，抽噎著重複了一遍我的話。
“我們，回家？”
“是啊，”我又拍了拍他的背，“回家。”
“你不走了嗎？”
“我跟你說了，我要是想走，我早就走了。”
宋清沒說話，似乎在思考，幾秒之後他才輕聲說：“所以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這個不會，”我搖了搖頭，很肯定地告訴他，“沒有人會一直陪著你，我也只是你生命裡的一個過客，我會短暫地陪你一段時間，然後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離開……”
說到這裡，我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開口：“就像江海一樣……”
提起江海，我能感覺宋清的後背僵了一下，手指也鬆了力氣。
我笑了笑，忽然覺得自已挺賤的，明明知道江海是我跟宋清之間的導火索，我還沒事去點燃它。
我就不怕那炸彈炸了，直接將我倆之間單薄的感情給炸沒了嗎？
我挺怕的。
但我偏要點，因為我賤。
“說實話，我挺羨慕江海的，如果哪天我離開了，你能像思念江海一樣——”
“林鬱！”
說到這裡，宋清終於打斷了我，我瞭然一笑，識趣地將手收了回來。
我默默握緊拳頭，我想我真的該走了，也許剛才就應該走的，如果剛才走了，也不會落得如此難堪的境地……
“能不能不要離開我？”在我準備離開之際，宋清忽然出聲留下了我，他將我拉回來，緊緊抱住我，勒得我差點喘不過來氣，“我花了那麼長時間才能忘記江海，我不想再花一輩子時間忘記你……林鬱，能不能不要離開我？”
“……”
“我承認自已就是個混蛋，我曾經把你當做江海的替身，曾經一次又一次地騙你，毫無底線地去傷害你，我他媽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林鬱，對不起……”
“……”
“對不起，林鬱，你能大發慈悲，給混蛋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嗎？”
聽到這裡，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撫上他的後背，輕輕拍了拍。
“所以你想起來了嗎？”
“嗯，”宋清吸了吸鼻子，“想起來了，剛才在樓上，我就是在消化這些東西……”
“想起來就好，”我閉了閉眼睛，“其實我也做錯了一些事，我之前一直向你隱瞞江海的身份，我也騙了你，一次又一次……你不生氣嗎？”
宋清沒說話，忽然推開了我，他拿手扶住我的肩膀，稍稍弓下腰，視線幾乎和我平齊。
我看到了他通紅的眼睛和受傷的表情。
我的心臟狠狠疼了一下。
我想，如果宋清待會兒出聲挽留我，那我一定留下。
宋清看著我，我也看著他，看著看著，我的眼淚掉了下來。
宋清將我的眼淚擦乾，才哽咽著說出一句，“如果我說我生氣了，非常生氣，想讓你用一輩子來償還……小朋友，你願意嗎？”
“我……”
我想給他一個灑脫的笑容，嘴角卻無論如何都揚不上去，我的心裡早已叫囂著願意，可嘴上卻遲遲開不了口。
“我願意。”
可最後，我還是說了出來。
只是聲音很低，低到我幾乎聽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