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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回答他：“記得。”
聽見肯定的答案，他的嘴邊浮現出一絲笑意。
“當時也是夏天，很熱，外面的樹也像那棵樹一樣，長得枝繁葉茂，彷彿能遮天蔽日……”
＊
“你叫什麼名字？”
“林鬱。”
“yu？哪個yu？”
“鬱悶的鬱。”
“哦，這個鬱啊，不過那不是鬱悶的鬱，而是鬱鬱蔥蔥的鬱。看見那棵樹了嗎？叔叔阿姨給你取這個名字，肯定是希望你跟那棵樹一樣，永遠生機勃勃。”
“那你叫什麼名字？”
“葉澈，清澈的澈。”
“那你的父母肯定是希望你跟河水一樣清澈，永遠保持一顆赤忱之心。”
＊
“你說完那話，忽然笑了，我看著你的笑臉，心裡撲通一聲，就跟掉進了水裡……”
“所以，”我微微一笑，調侃道，“這就是心動的感覺嗎？”
“是啊，那個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只可惜沒過幾天我就去外地了，當時走得太匆忙，也沒來得及問你要個聯絡方式……”
我點點頭，嗯了一聲。
“不過還好，後來我們時隔幾年又遇見了，當時你在一家飯店當服務員，被一個喝醉了的大漢當眾刁難，我看見後，立馬路見不平一聲吼，把他逮著就是一頓教訓，這個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我記得你那時候嗓門特別大，一口一個髒話，把人家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最後還把人家給罵哭了。”
“是啊，”葉澈說到這裡，輕笑出聲，“對了，當時你對我印象怎麼樣？”
“一般吧，”我故意逗他，“就是感覺這人挺道貌岸然的，明明長得那麼英俊瀟灑，說出來的話卻是那麼不堪入耳……”
“我去，”葉澈斜了我一眼，“我那樣還不都是因為你！”
“是啊，我知道是因為我，”我走過去，輕輕按住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對我好，很好，一直以來都很好，你知道嗎？在我心裡，你簡直就是救世主般的存在。”
葉澈嘁了一聲，扭頭看我，嘴邊明明笑著，眼裡卻慢慢湧上了淚水。
“你是我的救世主，而我只是一個凡人，我只能仰頭看著你，卻沒有站在你身邊的權利。”
此話一出，葉澈噗嗤一聲就笑了，不笑還好，一笑眼淚和鼻涕齊齊跑了出來。
大概是覺得有點丟人，他快速將臉背了過去，我摸了摸口袋，發現裡面正好有紙，於是趕緊遞給了他。
他接過紙，隨口說了一句，“說的什麼屁話……”
“才不是屁話，”我很認真地回他，“我說的都是實話，真的，你值得更好的人……”
“少妄自菲薄，我就覺得你很好……”
“那是因為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如果你真跟我在一起了，你就會發現我渾身上下都是缺點，比如說懶惰，不愛乾淨，做事還——”
“好了，”葉澈打斷我，忽然往後退了一步，張開雙臂，“來吧林鬱，咱們擁抱一個……”
頓了頓，他接著說，“就當做告別。”
“告別？”
“是啊，告別，”他微微笑著，一束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正好照在他的臉上，點亮了他眸裡的星光，“告別我這段無疾而終的愛戀……”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帶了點哽咽的意思，我不想再看到他為我哭了，於是我過去緊緊抱住了他。
這個擁抱，一直持續了很久很久。
這天宋清跟我說，他想出院了，我沒有猶豫，直接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回答。
好啊，我說，咱們出院吧。
出院後的攻略我都做好了，我準備先帶他回一趟我們初次見面的酒吧，然後給他調一杯可樂味的酒，再和他逛一次街，買串糖葫蘆給他吃……
不知道他這次吃的時候，還會不會哭？
我猜不會，因為他已經忘了江海，忘了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我也自私地不願讓他回想起來，在他醒來的這段時間裡，我從未向他提起過這個人，而在我寫的那本書裡，也從未出現過這個人。
我想，我真的太自私了，可自私，才能成全我想要的愛情。
我想要不摻任何雜質的感情，我想要宋清全心全意的愛，我想要獨佔他的肉體和靈魂，讓他完完全全只屬於我一個人。
然而，我的計劃失敗了，在我們出院的前一晚，宋清忽然問了我這樣一個問題。
他問我，江海是誰？
聽聞此言，我呼吸一窒，眼神飄忽到不敢看他。
他有時候聰明得有些過分，我不喜歡他這麼聰明，因為那樣顯得我很笨。
一個太笨的人，好像無法擁有一段純潔無瑕的愛情。
宋清問我，江海是不是他的前任，他們是不是曾經擁有過一段感情？
我猶豫片刻，搖了搖頭，我說不是，他是你的朋友，你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
宋清並不相信我，他說不可能，如果單單只是朋友，那麼在想起他名字的時候，心不會那麼痛……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表情出現了痛苦的神色，我不想看他這樣，他這樣只會讓我也感到心痛。
我決定隱瞞下去，我說那是因為你們曾經發生過矛盾，而在矛盾解決之前，他忽然發生了意外……
說到這裡，我看向宋清，發現他的表情愈發沉痛起來，他好像相信了我的話，他在為這位“好朋友”感到難過，同時也為自已的行為感到愧疚。
他說，林鬱，我能去看看他嗎？
我握住他的手，發現他的手掌失去了往日的溫熱，我努力把自已的溫度傳遞給他，同時輕聲告訴他，當然可以。
於是我做的攻略又多出一條，那就是陪同宋清去看望江海一次。
可我不知道江海現在在哪，我只知道宋清幫他遷了墳，卻不知道這座墳遷到了哪裡。
我給葉澈打電話，因為葉澈也是知情人之一。
葉澈問我為什麼要打聽這個，我把我和宋清的對話簡單跟他說了一下，葉澈在電話那頭笑了，說宋清真是個混蛋，自已是個大騙子，還把你帶成了一個小騙子。
我羞紅了臉，他接著說，既然已經是個騙子了，那就繼續騙下去吧，你可以找座孤墳，告訴他這就是江海的墳墓。
我驚了，說當然不行，怎麼能拿死人開玩笑？
葉澈停頓片刻，冷冷開口，說既然已經是個死人了，那就不該再來禍害活人了。
我沉默下來，無言以對，心裡雖贊同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江海好像就是個“禍害”，他總是在禍害我單薄自私的感情。
宋清失憶前，心裡總是有他，宋清失憶後，卻還記著他的名字。
我應該趁此機會讓宋清徹底忘了他，而不是帶宋清故地重遊，來喚醒他們之間的過往回憶。
可是，江海似乎並沒有做錯什麼，他如今已經死了，不該連這點權利都要被剝奪……
我心裡的大擺錘開始左右晃動，心中悵然不已，不知該如何做決定。
葉澈雖然反對我帶宋清去看望江海，但最後他還是把江海的墓地地址告訴了我，他說讓我自已做決定。
我不禁苦笑，心中喃喃，做決定，做決定，我到底該做什麼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