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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詩詩整個人伏倒在地。
即便陷入昏迷，她的身體仍在微微顫抖。
陣陣灼痛如附骨之疽，難以擺脫。
宮女在一開始的怔愣後，很快便回過神來，福身行禮道：“郡主稍候，奴婢這便去請太醫。”
說完就急步退出靜室。
平寧郡主伸手輕輕將祝詩詩摟進懷中，嘴裡哼唱起曾經征戰沙場時學會的思鄉歌謠。
“小巷裡，梧桐影，阿孃唱起搖籃曲……”
她的手一下下輕撫著祝詩詩的鬢髮，心中是徒勞的哀切。
平寧郡主的思鄉歌沒有唱完。
靜室門開啟，呼啦啦一行人湧進。
祝詩詩被安置到偏殿，數名太醫輪次上前給她看診，院正也在。
裴父扶著自已的妻子。
平寧郡主目光殷切投向圍在一起討論的幾位太醫。
蒼帝也在等一個結果。
眾人並沒有等太久。
不過片刻，院正越眾而出，在皇帝示意下走到夫婦二人面前，拱手道：“裴小姐身上外傷只有雙臂割傷，不過方才不知因何受到感染，有些化膿，但按理說，這般傷勢絕不會痛至暈厥。”
他頓一頓，撫須道：“老夫也聽聞林太醫所言古怪之處，但方才我們討論一番，也不解其中緣由。就診斷結果而言，裴小姐除了手臂割傷，氣血略有虧損，思慮過重外，並沒有其他症狀，按理說，是不會造成那些症狀的。”
院正又回身看了一眼床榻上臉色蒼白眉頭緊蹙的祝詩詩，嘆了口氣：“老夫從醫數十載，對此種奇症實在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
“……”
平寧郡主雙膝一軟，險些倒下，身後的丈夫扶住她，給了她沉穩可靠的支撐。
蒼帝凝眉問道：“當真沒有任何辦法？”
院正搖首。
而此時，裴父卻注意到其中一名年輕的太醫擰著眉，雙唇微張又很快合攏，眸中隱有躑躅之色。
裴父立刻出聲詢問：“趙太醫可是想到什麼？”
趙太醫“……”
“哦？”蒼帝聞言也投來好奇的視線，“愛卿想到什麼但說無妨。”
在眾人齊刷刷的目光盯視下，趙太醫猶豫一瞬，先朝蒼帝躬身行了一個禮：“若有言語衝撞之處，還請陛下恕臣無罪。”
蒼帝頷首：“準。”
得到赦免的趙太醫這才開口：“裴小姐的症狀……確實令臣想起年少時的一些經歷……”
說到這裡他語氣一頓，神色露出些追憶與迷茫，似乎幼年的回憶於今日的他而言仍是難解的困惑。
“臣自四歲起，就跟著家父學藥方辨草藥。家父是村子裡唯一一名大夫，村裡無論誰生了病……都會來找家父，直到……臣九歲。”
“九歲那年秋末，村子裡迎來了一位……‘小何仙姑’。”
“村子裡無人識得她，她來歷成謎，就像是突然出現在村子上。”
趙太醫視線掃了一眼床榻上的祝詩詩，似在確認什麼。
“……當時，村裡一戶人家的兒子得了一種極為古怪的病，一開始是恐水，畏光，怕風——”
似乎意識到院正要說的話，他補充道，“當然並非恐水症，病患不曾被犬類所傷，也從不曾出現痙攣症狀，而除了上述的初期症狀，時隔半月後，病患忽然開始日日哭號，說自已身上痛癢難當，幾乎將自已抓撓成一個血人……”
趙太醫說到這裡不由攥緊拳，似乎是想起了當年那悽慘中透著恐怖的場景。
“家父對此異症束手無策，那家人絕望之際，小何仙姑給他們送去了一粒藥……”
趙太醫年輕的臉龐顯出一絲深刻的困惑，他道：“就是那一粒藥，僅僅一粒……病患吃下後，當場痊癒了。”
“當時目睹此景的村民將小何仙姑奉若神明。後來，小何仙姑的名號傳播出去，縣裡也有人前來求醫問診，無論何種奇症絕症，小何仙姑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將病患治癒，不過……”
平寧郡主平定下激動的心緒。
裴父想，總算等到了這個“不過”。
趙太醫看兩人始終沒有說出什麼過於激烈的話，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接上：“小何仙姑在村子裡只待了不到兩年……下官十一歲那年春末，她就突然失去了蹤跡……所有人，找不到她了……”
他語氣低了些，不知是否含著遺憾。
“……”
偏殿內一時寂靜，眾人似乎在消化這則透著玄秘色彩的聽聞。
英王喃喃出聲：“小何仙姑……是你們村子裡的人給她起的名號嗎？”
趙太醫頓了一頓：“不是……自她來到村子起，還未顯出醫術時，就有人這麼喚她了。”
蒼帝：“哦？這麼說，小何仙姑是她的自稱？”
“……”趙太醫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硬著頭皮道一聲“或許是吧。”
幸好蒼帝也不計較，他轉著手上的扳指，不知在想什麼。
英王：“聽起來這個小何仙姑真的很厲害。”
他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雙眼發亮地看著平寧郡主夫婦二人：“這麼說，去找到這個小何仙姑，清徊就能得救了？”
倏爾又轉首看蒼帝：“父皇！您快擬旨下令，張貼皇榜，找到她！”
“……”
蒼帝扶額，簡直不知該拿這個一時精明一時愚蠢的兒子怎麼辦。
裴父很是上道：“此事不勞陛下煩憂，臣下可自行解決。”
說完還不忘感謝一旁的趙太醫，模樣誠摯萬分，搞得人趙太醫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蒼帝發話了：“一事不煩二主。尋何姓女一事，朕便一同代勞了。“
見裴父張口欲言，他安撫看去：“當然，裴卿和平寧，你們二人亦可派遣府上人手去尋人，不過——”說到這裡他視線投向英王，“未免裴小姐名聲有損，此事不宜聲張。”
最後他目光掃了一眼在場諸人：“出了這個門，今日之事，不可多言。”
眾人：“是。”
蒼帝令其餘人離開，只留下裴父一人，帶入書房。
一君一臣於書房內聊了什麼外人不得而知。
平寧郡主心中有數，並沒有太過擔憂，只在偏殿看顧女兒，等丈夫出來再一同歸家。
微弱燭光映照著殿內一角。
床榻上的祝詩詩，即使陷於昏睡中，也因時刻的疼痛侵擾，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