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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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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林黛玉因聞得賈寶玉吃了米湯,立即唸了一聲“阿彌陀佛!”,被薛寶釵嘲笑,不禁氣紅了臉,待要發脾氣,想寶玉剛醒自己也算死裡逃生,寶釵又是王夫人的至親,不能拿她怎麼樣反倒讓自己更落得不合時宜不分輕重不識好歹刻薄小性之名,於是唾了一口寶釵道:“你們這起人不是好人不知怎麼死?再不跟好人學,只跟著鳳姐貧嘴爛舌的學。” 一面說,一面摔簾子出去了。

紫鵑扶著搖搖蹌蹌的黛玉說,“寶玉這會子醒了,姑娘就放心了,小心將養著自己吧。老太太為了寶玉,這段時間也顧不得姑娘。”黛玉聽了潸然淚下,哽咽道:“勞煩姐姐這段時間擔心了!”再也說不出什麼別的感謝的話,心裡五味俱全:父母若在,南邊的景緻,春花秋月,水秀山明,二十四橋,六朝遺蹟。不少下人伏侍,諸事可以任意,言語亦可不避。香車畫舫,紅杏青帘,惟我獨尊。今日寄人籬下,縱有許多照應,自己無處不要留心,到底是在舅舅舅母家,老太太越疼自己反而越讓自己為難,不知前生作了什麼罪孽,今生這樣孤悽,偏和寶玉這樣糾纏不清,倘或寶玉像璉哥哥一樣,自己倒能清淨。

這邊想著,那邊已到了瀟湘館,只見雪雁一個人在那裡發呆。紫鵑走到他跟前問道:你這會子也有了什麼心事了麼?雪雁只顧發呆,不妨二人已走到身邊,倒唬了一跳:“寶玉好了嗎?”黛玉不由得好笑,“寶玉、寶玉,也是你叫的?他好不好關你什麼事?敢情你發呆半天都是為了他?”

雪雁紅了臉,“我還不都為了姑娘你!每次寶玉不好,我們這邊都不得太平!”黛玉說,“既知如此,就更不應該‘寶玉’、‘寶玉’的混叫,爺也一天大似一天,離他遠一點,別叫別人說我們不尊重。”雪雁道:“誰不是這樣叫呢?偏我們叫不得。”黛玉說:“對,偏我們叫不得!以後但凡見寶玉來找我,只說我不在,或者說去太太那了,或者說去老太太那了,或者說去姑娘們那了,橫豎躲著他就完了。”

話雖如此,黛玉心想,自己怎麼就不是躲著他呢?譬如這次病了,不看他怕被別人說涼薄,和眾人一起去看他,不僅鬧了個沒趣,成了別人的笑話,反不知怎麼搞的寶玉就發了病,惹得自己一身是非。只要一想起舅媽王夫人那刀子樣的眼神言談舉止之間的疏遠,黛玉就覺得自己乾脆死了算了。菩薩保佑寶玉總算活過來了,她也活過來了,雖說自己像菩薩許願,今後一切隨寶玉,只要他太太平平,但還是能躲一天是一天,能躲一時是一時的好,不見面,他發瘋也好喪命也罷,就和自己沒幹繫了。

“阿彌陀佛”,一進房間的黛玉看見床立刻就歪了過去,等雪雁倒了杯茶想讓她潤口,黛玉早已昏睡過去,紫鵑和雪雁忙替黛玉蓋上被子,脫下鞋襪,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這一覺直到第二天下午太陽落山,只聽得簾外紫鵑和雪雁低低地談著。 雪雁對紫鵑說:“你別嚷,今日我去太太那取人參聽見了一句話,我告訴你聽,可笑不可笑。你可別言語。”說著,往屋裡努嘴兒。因自己先行,點著頭兒叫紫鵑同他出來,到門外平臺底下,悄悄兒的道:“姐姐你聽說了麼?薛姑娘的哥哥看中我們姑娘了,在家裡害相思病!”紫鵑聽見,唬了一跳,說道:“這是哪裡來的話?只怕不真罷。”雪雁道:“怎麼不真,別人大概都知道,就只咱們沒聽見。”紫鵑道:“你是哪裡聽來的?”

雪雁道:金釧親口對我說的,“你們姑娘以後嫁到薛家人參當飯吃,可不為取人參犯愁了。”玉釧說她姐姐不該拿我開玩笑,八字沒一撇的事情回頭傳到寶玉的耳裡,又惹出事。紫鵑說:“怎麼好好地說起這下流的話來,我們姑娘那薛霸王也配?”

只聽得黛玉咳嗽了一聲,似乎起來的光景。紫鵑恐怕他出來聽見,便拉了雪雁搖搖手兒,往裡望望,不見動靜,才又悄悄兒的問道:“太太和老太太到底怎麼說來?”雪雁道:“我哪裡知道太太的意思,金釧是太太屋裡的大丫頭,她既然說了,這件事就保不住是沒影的事,左不過是薛大爺自己害相思病,我出來時聽見太太屋裡的一個婆子笑著說什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必就是指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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