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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兒，沒事。”
雲清歡沒有接話，只是抬步往前走。
待兩人走近。
四周嘈雜不已，桃源村的村民口中汙言穢語，身上被麻繩捆綁，兇狠的眼神盯著走動的修士，彷彿這群修士就是弒殺仇人一般，看得分外眼紅，暴躁的狀態不受控制。
雲清歡站在一名村民身前，手中白色亮芒浮現，落在其眉心處。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
她收回手，陷入沉思。
君澤沒有出言打擾，四下走動檢視著這些村民的狀態。
陳大富站在不遠處聽著陳來富的氣悶告狀。
“大哥，這些村民方才還好好的，我們都回來了，突然就衝過來，二話不說就動手，你看，我的手都被咬掉一塊肉了，嘶……疼死我了。”陳來富把自己的右手臂露出來。
他的手肘上一塊血淋淋的缺口，往下滴答著鮮血，牙齒印記清晰可辨。
陳大富抓著陳來富的手，連忙走到邊上，取出水袋將傷口清洗乾淨，又取出藥粉撒在傷口上，“二弟，忍忍，這個傷口需要清洗乾淨，不然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大哥，我知道，這點傷沒什麼的，我就是氣不過，這些村民就跟那什麼……一樣！”教養讓他說‘瘋狗’是不可能的，但心裡又很窩火，“大哥，你說這些村民，為什麼會突然發瘋？我怎麼想都想不明白，他們又沒有修為，談不上走火入魔。”
陳大富小心包紮，搖搖頭：“不知道，總歸是有原因，我們不知道罷了，若不然一個好端端的人怎麼會突然發瘋，而且還是這麼多人一起發瘋。”
陳有福心疼地看著自家二哥：“二哥，疼嗎？”
陳來富咧開嘴，笑道：“不疼，三妹別難過，你二哥皮糙肉厚的，這點傷算得了什麼？”
陳有福瞪了幾眼地上那些村民：“這些人怎麼可以這樣，我們與他們爭吵的時候，都沒有動手，明明說好了，大家都散了，怎麼又出爾反爾，反倒還動起手來了。”
陳來富連忙寬慰：“三妹，莫氣，莫氣，不就是口肉嘛，多大點事兒，莫放心上，回去你也不要與母親提及此事，免得她憂心。”
陳有福撇撇嘴，不高興應聲：“知曉了，我不與母親說就是了。”看到自家哥哥受傷，她咽不下這口氣。
君澤繞了一圈，看得差不多了，回到雲清歡身邊。
雲清歡問道：“如何？”
“他們黑瞳裡有一層淡淡的魔氣。”
雲清歡道：“去村裡。”
“嗯。”
師徒兩人徑直繞開此處嘈雜，往桃源村走。
“師尊，村裡有什麼問題嗎？”
“有，那位婆婆繞著這些村民走了一圈。”她看到的那名村民的記憶，只是看了一眼神婆，沒有放在心上，所以並未看清神婆到底做了什麼。
君澤想起山林裡的福娘，提出自己的疑惑：“師尊，此地既然有保護結界，為什麼還會有橫行的魔物。”他又想到那塊功碑，“那塊功碑明明提及了，可以阻擋蠻荒魔物，這裡……又如何來的魔物？”
福娘兇橫，卻是除去了大部分的魔物，這是雲清歡沒有動手的原因，其一是悲憫苦厄命運，其二，她除去魔物乃行善。
二者合之，誰都沒有資格去評定福娘好壞。
雲清歡也想過這個問題，突然想起村尾那座被隔絕的後山。“我們先進村，看看再議，為師也沒有頭緒。”
兩人走進村口，就看到神婆挎著竹籃，拄著柺杖，緩慢往村尾走去。
神婆似乎察覺到身後有人，回頭望了一眼，眯著眸子看清楚是何人後，又轉過身慢慢往村尾走。
兩人追上去。
剛走近。
神婆就開口了，“仙人來了。”
雲清歡嗯一聲。
神婆道：“仙人莫怪。那些村民死有餘辜。”
君澤接過話，“婆婆，這是何意？”
神婆道：“他們……一群畜生罷了。”
雲清歡皺起眉頭。
君澤道：“婆婆，這事，從何說起。”
神婆把竹籃遞給君澤：“你拿著，婆婆我年紀大了。”
君澤接過竹籃，看到裡面有瓜果，幾碗米飯，還有十幾個灰色饅頭，都是果腹之物。
神婆道：“跟我走就是，到了地方，你們就知道了。”
神婆步子很慢，這點讓君澤有些苦惱了，他身形修長，腿自然長，跨一步低過神婆三兩步，又不能跑到神婆前頭，這是無禮行為。
很久後。
三人才移動到村尾，站在後山腳下，眼前有一條蜿蜒的小徑，抬頭往上看並未看到頂峰。從遠處看只知是一座山，身臨其境後，才發現這座山極為龐大，往上目測，根本看不到頂峰。
神婆手持著柺杖，對著山腳敲了三下後。
藍色亮芒如水波紋，一圈圈漾開，結界破開一個口子。
神婆道：“走吧！”也不等兩人什麼心情，自己已經邁步走進去。
君澤先一步跨入結界，雲清歡走在後面。
待三人進入結界後，身後的口子合上了，往村裡方向望去，看不到任何景象，而是一片大霧。
神婆已經往前走了一丈距離。
山林還是鬱蔥蔥，和其他地方無二。
隨著神婆七彎八繞。
約莫半個時辰後，三人站在一處洞口前。
洞口並無什麼特別的，就是一個普通的野獸山洞，硬說有什麼特別的，大概就是洞口有紅色藤蔓攀附，遮蓋得有些嚴實。
神婆用柺杖敲了敲洞口的藤蔓。
藤蔓如小蛇一般，往四周遊走，露出了遮蓋的洞口。
兩人不動聲色地看著神婆的舉動。
神婆招呼君澤：“吃食拿好，跟老婆子我走。”
君澤應聲，走在神婆後面，暗自警惕四周。
雲清歡神識已經探進山洞裡，眉頭皺起，不語走在君澤後面。
君澤看著洞壁的紅色藤蔓，好奇問道：“婆婆，這是什麼藤蔓，倒是有靈性。”
神婆道：“魔藤。”
君澤驚訝，以為自己誤聽了，“什麼？”
神婆道：“不是纏藤深淵下的魔藤，是仙樹下的根兒。”
雲清歡聞聲，多看了幾眼身側的魔藤。
走了大概一段路後，面前變得昏暗，辨別不清實物。
神婆舉著柺杖，對著洞壁敲了好幾下。
魔藤受到感應，一點點亮起紅芒，淡淡的紅芒匯聚在藤蔓葉子上，宛如小小燈籠，密密麻麻遍佈整個洞壁，不斷往前延伸，紅色映照在三人身上好似烈火焚身。
又走出一段路後，迎面撲鼻而來一陣腐肉惡臭，讓人差點窒息。
這時，神婆停下腳步，“委屈仙人了。”
雲清歡沒說話，並不是因為惡臭，而是面前的景象，讓她不適。
君澤也看清了前面。
不大的山洞裡，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名，老弱婦孺，破衣衫遮蔽，裸露出來的面板，潰爛流膿，無一例外，每個人的眼睛裡透出來的全是死氣，看不到任何活的氣息。
神婆道：“把吃食給她們。”
君澤沒有反駁，沉默地提著竹籃，挨個將吃食放在這些人一側，做完後，退到雲清歡身邊。
“阿澤，治癒術。”
君澤點頭，雙手結印，指尖法訣變幻，道道白光，籠罩在婦孺身上。
一盞茶的工夫。
十幾名婦孺，從地上坐起，不可置信地打量自己的雙手。
須臾，有人反應過來，立馬跪在地上磕頭：“多謝仙人救命之恩。”
其他婦孺見狀，紛紛跪在地上：“多謝仙人救命之恩。”
山洞內迴響參差不齊的道謝聲。
君澤靈力拂過，將面前這些婦孺虛托起身。
婦孺這時看著身側的吃食，也不管什麼了，拿起吃食，坐在地上狼吞虎嚥。
神婆就站在一側，冷漠地看著這些人，過了半晌，緩緩開口：“仙人瞧得仔細，她們才是桃源村的村民，都是可憐兒。五十年前，李峰帶著一群流民來到這裡，各個身染惡疾。是這些婦人好心收留，用仙葉汁治好了他們。怎料，這些畜生，不但不感激，反將其凌辱了去，那些個幼兒，都是那些畜生留下的孽種，即便是孽種，也要被那些人繼續凌辱。”
說到這裡，停下來，神婆指著右邊一塊破布包裹的嬰兒。
“那白骨，就是孽種被凌辱後生下的，沒有吃食，活活餓死。”神婆又指著左邊靠在牆角的女子，“她，李峰凌辱後生下來的女兒，十歲又被其奪走清白。”
指著前面縮在牆角抓著米飯送入口中的女子，道：“她芳齡十五，被五名村民拖到山林欺辱，不堪凌辱成了痴傻女。”
“老婆子我在這裡待了三十年，被她們絆住腳步，這座山的陣法耗盡了我畢生的修為。”
雲清歡抬起眼眸，“李峰沒有修為。”
神婆道：“仙人，老婆子我今年九十。”
君澤問道：“婆婆為何不求助那些來取仙葉的修士，想必他們也不會袖手旁觀。”
神婆苦笑一聲：“李峰有修為。”
雲清歡皺起眉頭，回想起那人，“本尊並未在其身上看到靈力。”
神婆道：“他身上有一塊玉佩，可以遮掩掉所有修為，包括氣息。”
雲清歡道：“少年人院中那位上神，神婆可知其身份？”
神婆搖搖頭，“不知曉，我來此地，這裡早就有那位上神的傳聞，之前聽村裡人提及過，此人很厲害，福女被他圈養在山林裡。老婆子我修為已散，並未去過那座山林檢視。”
她的目光落在山洞裡，深深嘆口氣，“仙人，老婆子做的孽，我一人承擔，這些婦孺都是無辜的，她們生母都是原桃源村人士，還望仙人饒恕她們。”
雲清歡明瞭神婆的意思，那些村民都是她動手加害的。
君澤開口：“婆婆……”
神婆道：“我傷害那些村民，定是不能饒恕，只是這些可憐兒，老婆子我已是有心無力照顧了。”
雲清歡對著君澤道：“阿澤，養顏丹。”
君澤明白，手裡出現白色瓷瓶，遞給神婆：“婆婆這個是極品養顏丹，一顆可添五十年壽元。”
神婆愣愣地看著面前的白色瓷瓶，並沒有去接，拒絕道：“仙人，我修為散盡，這是事實，養顏丹也護不住我這個殘燭之軀。”
雲清歡抬起手，雙指併攏，將靈力沒入神婆眉心。
一刻鐘後。
雲清歡收回手，“你的筋骨已經修復，可以繼續修行。”
神婆渾濁的眼睛，變得炯炯有神，不可置信看著自己的雙手，沒有任何遲疑，將君澤給的養顏丹送入口中。
蒼老容顏，肉眼可見年輕了二十歲，脊背挺起，連呼吸都變得順暢起來。
欣喜道：“多謝仙人。”
雲清歡手自然搭在君澤手腕上，沒有言語。
君澤心照不宣，對著神婆道：“時候也不早了，我與師尊，明日還需趕路，就不逗留此處了。”
神婆點頭，對著山洞裡的女子道：“李峰已經被上神帶走，村民已經被處置，你們可願隨我老婆子下山，回村裡住下？”
一群婦孺各個皺起眉頭，盯著神婆，什麼話都不說。
眾人的神色都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誰都不願意下山。
老婆子見狀，幽幽嘆口氣，心結難解，此事不是一兩日就能開啟這個死結。“你們不願意，過兩日，老婆子我再上山看你們。”
幾人點點頭。
三人沒有在山洞裡停留，退了出來，往山下走。
一路上，雲清歡幾乎是半靠在君澤身上。
老婆子在前面引路，並未察覺身後兩人的異樣。
剛進村尾，君澤召喚九尾狐。
師徒兩人沒有任何耽擱，飛速離去，神婆看著消失的身影，感嘆一句：“仙人就是仙人。”收回視線，又暗自高興，渾身通透有氣力。
剛離開桃源村，雲清歡便支撐不住，從九尾背上摔下。
君澤眼疾手快，一把抱住雲清歡，朝山林而去，不是朝那些修士的聚集地，而是單獨尋塊無人空地。
雲清歡軟倒在君澤懷中，臉上煞白雙眸緊閉，整個人如同失去生機的木偶一般。
君澤大氣不敢出，生怕自己一個喘息，師尊就能輕飄飄飛走了，手抖著不斷給師尊輸送靈力。
過了很久。
雲清歡感受到暖意遊走周身，緩緩睜開美眸。
君澤抖著嗓音，小聲喊了一句，“師尊。”他手裡的靈力並未停下。
雲清歡目光落在被君澤握緊的大掌上，只覺得滾燙，想阻止阿澤靈力輸送，卻抽不出一絲氣力，連開口都做不到，最後還是疲憊地閉上眼睛。
九尾狐察覺到主人不對勁，嗚嗚幾聲後，安靜地趴在君澤身後，尾巴捲起將兩人圈在身側。
雲清歡將自己的那點靈力，修復了神婆的筋骨，造成了自己的心脈傷上再添新傷。
君澤如同客棧那會兒一般，大把大把的補元丹往口中送去，只為能抽出靈力補給雲清歡，瘋狂的行徑，絲毫不顧慮自己會不會因為靈力枯竭而爆體。
夜幕降臨，君澤也撐不住靠倒在九尾狐身上，饒是如此，依舊牢牢將雲清歡圈在懷中。
兩人一狐，靜臥山林一夜。
翌日。
君澤撐著脹痛的腦袋醒來，懷中空無一物，嚇得他瞳孔放大，坐直身體。
“醒了？”雲清歡清涼的聲音從右側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