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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窩囊樣子哪裡還有半分方才的神氣，蔡正再看她，不是什麼說一不二盛氣凌人恃靚行兇的美人，只是一個啥也不懂的小姑娘。
蔡正不自覺挺直腰板，說話有底氣不少，他問元昭：“之前姑娘也給過這夥計首飾。”
小二來不及說什麼，就聽元昭說：“嗯，一支月季花樣式的簪子，帶著顆紅瑪瑙，怎麼，你也想要嗎？”
說著元昭抬手就要拔簪子。
她出逃也不低調，只是將身上的石榴裙換成碧色意思意思，青絲裡朱翠交相輝映，襯的人貴氣美豔，好儀態好容顏，但話一多就暴露她單純活潑缺根筋的本性來。
不知是哪家偷跑出來的不諳世事的大小姐。
蔡正抬手製止她的動作，又扭頭問小二：“她這樣給，你就心安理得地接了？”
小二拉下臉，辯解道：“這也是老闆點頭的，要我說這你情我願的事，客人就不要多生事端，我看這位小姐也不是在乎這簪子手鐲的樣子，何必呢。”
蔡正覺得很氣憤：“她這麼給，是不知道，你這麼收，是欺她不知道，多說無益，讓你們老闆還東西來，不然我就去官府告你們。”
來此地的學生不好得罪，萬一他們考中了以後來這當官呢，沒權沒勢的小夥計惹不起，老老實實去找能做主的人。
元昭手臂一動，蔡正才發現自己還抓著她的手腕，他瞬間卸了氣場，畏畏縮縮地後退：“實在冒犯，對不起。”
元昭沒有生氣，有些好奇地問他：“怎麼了，我給多了是嗎？”
蔡正嘆氣：“是啊，這些菜不值你的簪子。”
真是天真的小大姐啊。
老闆很快就到，捻著鬍鬚背手看他們，剛要開口，一直緊張的蔡正先發制人，道：“貪小便宜吃大虧，老闆你怎麼能欺負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這東西你拿著不燙手嗎？”
蔡正在譴責他的良心，老闆卻渾身一抖，從錢眼裡鑽出一點理智，想：穿金戴銀的姑娘看著氣質超群，想必家世不俗，身邊沒人跟著那就是偷跑出來的，看那天真模樣必然受長輩疼惜，等哪一天她回家了，被問道這段經歷，得知被騙，她家會不會派人來砸了他的店？
老闆被自己的聯想嚇得冷汗涔涔，他對好奇探頭的元昭和緊張握拳的蔡正賠不是，說只是見簪子好看想帶回去給自家夫人，沒有別的心思。
最後好聲好氣地商量，髮簪留老闆手裡做押金，元昭與蔡正去匯通錢莊賣掉一件首飾換了錢來贖簪子。
走出酒樓蔡正就同元昭告辭，元昭拉住他，問：“不是說好和我一起去那什麼匯通錢莊嗎？”
蔡正理她遠一些，拱手作揖：“接下來的事和我沒什麼關係了，匯通錢莊最重信譽，必不會坑害姑娘，姑娘自己去就好。”
“可是——”元昭眨巴眨巴眼，一臉無辜，“我不認識路啊。”
蔡正：“在下也不認識路，姑娘可以——”
元昭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打斷他：“我們可以一起找當地人問路。”
她咬重“一起”這個詞，柔美面容下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強勢，蔡正被她拉走的一路都在思考，思考自己怎麼就不反抗呢。
看著元昭問路時甜甜的笑容，蔡正想，或許是因為這姑娘實在熱情，他不忍打擊，也因為自己也是俗人，面對這樣的美貌，心裡根本不想拒絕的。
更因為，這姑奶奶指甲掐手臂內側軟肉是真的疼。
一隻翡翠鐲，賣了一百金，元昭數著那一疊銀票，忽然低頭嗅嗅，抬頭時一臉困惑：“也不是很好聞，我為什麼還非常喜歡呢？”
元昭現在有錢有底氣，折返的路上自在不少，也有閒心東張西望，一路走，一路和蔡正聊天。
“你是雲州哪裡人？”
“祈鎮。”
元昭眼睛粘在一個手持風車上，許久又問：“哪裡？”
蔡正又說了一遍，元昭遞給老闆一張銀票，抽空敷衍蔡正：“沒聽說過。”
“也不是多有名的大地方，正常。”
老闆是一個鬍鬚帶零星斑白的老人，一臉為難地看著銀票，說：“姑娘我們這是小本買賣，您這錢找不開。”
元昭一臉稀奇：“錢居然還有花不出去的時候！”
蔡正直嘆氣，他摸摸袖裡僅有的幾個銅板，一咬牙幫元昭買下那個會呼啦啦轉的小風車，離開玩具攤蔡正告知元昭：“等一會兒到了狀元樓，和老闆兌一些零錢用吧。”
知不知道那家的大小姐偷跑出來，家裡人能幹些趕緊找過來將人收走吧。
到狀元樓，一手交錢一手交簪，合作愉快友誼長存，當元昭提出換零錢的請求時老闆捻著鬍鬚疑惑問道：“兩位不是去錢莊了嗎，為何沒取上一些零錢？”
兩人齊齊僵住。
寒窗苦讀的書生和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在某些生活常識上似乎半斤八兩。
蔡正的確沒想到錢莊可以換零錢，他二十年來這是第一次進入錢莊。
“錢莊還能換零錢啊，我第一次去，不知道。”
元昭輕笑，眼中全是新奇，老闆看著她嘆氣，吩咐小二去取錢，自己則給這位大小姐說了許多錢莊的事，諸如匯通錢莊的起源史和當家人，還有錢莊的勢力分佈，老百姓能用它存錢什麼的。
“跑商的商人最離不得錢莊了，他們年年兩地跑，帶著大筆金銀不容易，但只要在錢莊換了銀票，就能在任意一家錢莊取出如數銀子，十分方便。”
兩人聊的盡興，蔡正默默看著，想，還是不一樣的，大小姐的無知會收穫善意的提醒，但自己的無知，只會受到無情的奚落嘲笑。
兩人離開狀元樓，元昭手裡上下拋那兩枚銅錢，站在門口問蔡正：“你那塊餅能吃飽嗎？”
蔡正：“……不能。”
元昭聲音輕快：“那位請你吃的別的吧，你既然不喜歡狀元樓那這次你自己挑，不許拒絕。”
蔡正知道她現在有許多錢，請他一頓飯花不了多少，可他還是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大概是自尊心作祟吧。
元昭看不透他的複雜情緒，依舊在絮絮叨叨：“狀元樓的飯菜我也不喜歡，難吃死了，你必須挑一個好吃的。”
您才是不喜歡，我單純吃不起。
蔡正心情複雜，最後伸手指向一個小店：“驢肉餅，行嗎？”
當然可以，元昭拉著他過去要兩份足量的，她吃慣的珍饈美饌，這種地道的街邊小吃倒是頭一次接觸，意外的好吃，元昭吃的有些急，斯哈斯哈地說燙。
兩人毫無形象地坐在臺階上，蔡正抓著香香的驢肉餅，忽然彎腰用手指在泥地上寫下兩個大字。
“蔡正？”元昭扭頭看他，“這什麼，你的名字？”
“嗯，你不是說要認識一下嗎？”
“啊，對，我是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