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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的人註定一夜無眠 。
房間內的許延早已呼呼大睡。
然而,
她又入夢了。
許延發現這次自已成了一個嬰孩模樣。
感覺自已被一雙大手給抱了起來 ,但是她連眼睛都睜不開 。
努力睜開眼睛,視線也只是朦朦朧朧的 。
細想了一下接觸過的鬼物,
難道,這次是成為小繃帶鬼了嗎?
感覺嘴裡被塞了個東西 ,軟軟的,有液體流進來,無意識便吮吸起來,原來是奶瓶。
許延拒絕吃,拿舌頭往外頂,沒用。
被迫吃了個飽。
聽到“兒子真乖”四個字。
又被放回床上,還往身上蓋了個小被子 ,許延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
此刻的許延無法動彈,整個靈魂被禁錮進這個小小的軀殼裡。
她總是會以第一視角經歷別人的人生,那些痛苦的,罪惡的。
好在夢境裡的時間流速很快 ,只會在人生重要節點或深刻的事物上停留 ,不然一輩子這麼長 ,怎麼可能是一夜的夢能做完的 。
神奇的是,這次居然感官同步。
她能感受到外界給這具身體帶來的五感。
許延覺得不太美妙 。
她並不想要感受這些。
尤其還是壞的體驗。
在他的第一視角經歷他的人生,代替他,成為他。
直視人性的黑暗。
再次醒來的時候,許延發現自已能翻動身體了,視線清晰,嘴裡也能咿咿呀呀說些嬰言嬰語。
她躺在一張大床上,旁邊是一男一女在弓著腰,手上拿著玩具在逗她玩耍。
許延:我拒絕。
果斷閉上眼睛,睡覺。
這兩個人應該就是小繃帶鬼的爸爸媽媽了。
許延想著,催眠自已,睡吧,睡吧,等醒來又會長大一些。
睡過去的時候,似乎還聽見溫柔的女聲擔憂的說著“寶寶似乎格外愛睡覺……”
再次醒來,是黑夜。
這次似乎能走了。
要不是旁邊的床上兩個人在運動,還有自已的嬰兒床太高。
她高低想整明白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還沒等她想明白,旁邊的兩人就停下動作。
女人的啜泣聲斷斷續續傳來。
男人溫柔的哄著“寶寶會沒事的……你那麼喜歡孩子,我們再生一個就是了。”
話音剛落,動作片繼續上映。
女人似乎沒有時間悲傷了……忙著微笑和哭泣~
許延這次是真的想睡死過去,好尷尬好尷尬好尷尬……
可是越是這樣她越睡不著,最後她對自已掐了一個嗜睡咒。
很好,世界終於安靜了。
等她整個人再次清醒過來時,發現是在醫院裡。
他坐在滿是消毒水味道的醫院走廊裡,小短腿晃盪著。
主治醫生辦公室的門半掩著,裡面是他的父母與醫生在談話。
透過門縫,許延看見了正對著她的醫生的樣子,很和藹。
一個略帶蒼老的聲音響起: “確定放棄治療嗎 ?”
年輕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
女人只是撫摸著肚子,眼淚碩碩的掉。
男人咬咬牙,握緊了拳頭,一狠心,重重點了點頭。
許延整個人扒在門縫上,聽完了這場對一個生命的放逐。
是他不是她。
抬起頭與主治醫生對視,小孩不哭不鬧,就靜靜望著。
對著這麼一雙澄澈的眼睛,誰又忍心對他說出殘忍的話,讓他流淚呢?
醫生勸說道:“只要繼續接受治療 ,就能……成功過的。”
男人抬手打斷了醫生的話:“我們承擔不起昂貴的費用,要是投入了這麼多,最後還是沒能成功怎麼辦,我們活著的人還得穿衣吃飯不是嗎? ”
男人轉頭望向妻子:“況且,我的妻子又懷孕了。”
“去婦產科檢查過了,醫生說它很健康。”
“我們還會有孩子。”
醫生沉默,門口的小孩已經不見了。
只是默默在開處方藥的單子下面多寫了一行龍飛鳳舞的字:
用藥建議:以期最大限度地減少副作用並促進長期生存。
而就在剛剛再次被審判註定死亡的時候,許延突然感覺頭痛欲裂。
她抱頭蹲下,將臉埋進雙腿間,怎麼會這麼痛呢。
原來是家族遺傳的骨癌。
小繃帶鬼平安長到3歲,和這對新手父母相處很融洽。
漸漸的,小繃帶鬼會時不時的一直不停的拍頭,哭泣。
他的父母起先是覺得小孩太嗜睡,醒來時也是哭鬧不止,所以多次帶來醫院檢查。
無果,最後換了一個更大的醫院。
不查不知道,一查一個準:這孩子身上有病,而且是有大病。
遺傳性骨癌,一般跟癌扯上關係的,似乎都是必死無疑。
何況是這麼小的孩子。
他們堅持了兩年時間,帶著孩子不停求醫問藥。
昂貴的醫藥費,快要壓垮這對年輕人。
漸漸的,去醫院也不積極了,拿藥也不準時。
小孩從前有多活潑,現在就有多安靜。
他似乎自已也知道自已給家裡帶來了什麼負擔 。
他曾親耳聽過爺爺奶奶勸爸爸媽媽再生一個孩子。
一個健康的孩子。
爸爸媽媽從之前的抗拒到應承,好像就是三天時間。
許延暈了過去,再次醒來時,發現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她發現小繃帶鬼頂著一顆光頭,站在一面鏡子面前。
鏡子裡的小孩,表情痛苦隱忍。
而她自已早就以魂體的形式飄在空中。
難道…是小繃帶鬼掌管了自已的身體?
門外傳來敲門聲,是爸爸媽媽說帶他一起去遊樂園玩。
小繃帶鬼換上開心的表情,歡快跑去開門說好。
許延一聽,立刻出聲:別去!別去遊樂園!
可是沒用,沒人聽得見她說的話。
她衝到小繃帶鬼面前,急促的說著:別去。
可是小繃帶鬼一直在翻箱倒櫃找著要穿的衣服,要帶帽子的外套。
穿戴整齊,他對著鏡子笑了一下,目光透過空氣,好像看見了許延。
轉身向門外走。
許延跟上,大聲的對著這對夫妻吶喊著:別去,別帶他去遊樂園,他會死的!
符咒沒用,風引符、黴運符、引雷符……通通沒用。
徒勞,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無法改變。
外力無法更改既定事實,一切救贖都是人卑微的幻想。
小繃帶鬼很高興的踏出房門。
他知道他會死,這是記憶裡就已經發生過的事,他從容再死一次。
牽上父親的手,母親以懷孕為由待在家裡。
等汽車發動的聲音傳來,這個女人忍受不住淚意嚎啕大哭。
是他們沒用。
可是他們還有老人要贍養,他們還要生活,也即將有新的孩子。
養著他,還不知道付出多少代價。
他們要丟了他。
是他們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來,但是他們現在不想要他了。
開車跨越一個城市,青松市,他還特意找了一個比較便宜的遊樂場。
目的地到了。
小繃帶鬼在遊樂園玩的很開心。
手緊緊抓著父親的手,這個夢境有溫度,不想鬆開。
許延一直跟著他。
眼看著這個父親以蹩腳的理由把孩子帶到一個僻靜之處,說去買東西,就一去不復返。
小繃帶鬼坐在椅子上看著父親遠去,許延坐在他旁邊,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雖然大抵是遮不住什麼的。
他的父親還沒走遠,躲在暗處,偷偷觀望。
小繃帶鬼想還是再走一遍流程吧。
他開始嚎啕大哭,嘴裡喊著爸爸媽媽……沿著一條小道走,走啊走。
聽見了水聲,對,就是前面荷花池。
接下來只要一不小心掉下去就能完美複製十年前的死法,悄無聲息的死在這裡。
等著暗中跟蹤的父親終於擺脫內心的掙扎終於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溺斃。
然後父親狠心走了。
“一二三,掉”小繃帶鬼在心裡默唸。
正當他以為要進入冰冷的池水裡的時候,有人接住了他。
是許延。
接著,夢境破碎。
在這場對過往的復刻裡,最後一刻他沒有獨自絕望掙扎死去。
有人做了他的稻草。
許延睜開眼睛,開啟床頭燈,看著那個小手辦沉默。
在原本的故事裡,小繃帶鬼溺死在池塘。
屍體漸漸腐爛,只剩骨頭,頭顱做過手術的地方裂開,在第二年五月,開出一朵蓮花,白色的。
出於淤泥,而不染。
破水而出那一刻,花瓣展開瞬間,全世界的白都集中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