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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到下一個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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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級的時光轉瞬即逝,這一年過得好像比以往都要快一些。

林青河回到學校後努力地趕著之前落下的公選課——讓她頗為自滿的是,她的確有些文學藝術上的天賦。她背東西還算快,記性也不錯,即使是在輾轉於醫院學校之間的那段時間她也沒有耽誤多少課業。

在去求助江墨之前她給自已做了不少心理建設,抱著即使對方拒絕自已也沒有什麼損失的心態,她找到了江墨,這是在林青川突發重病、直到出院之後青河第一次主動找他。

但事實上,這個心理建設毫無意義。在和他的接觸中青河漸漸發現,與高冷的外表不同,江墨其實更像是一個不知道如何拒絕別人請求的人,又或者是他覺得覺得沒必要那麼做:回憶起他們的過往,江墨好像從來都沒有拒絕過她的請求。

這一次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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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年級末尾的某一天,那是籃球隊部活結束前的最後一天,他們一起在最習慣去的火鍋店舉行了歡送儀式。

以老套的部長髮言為開始、老套的隊歌合唱為結束,又一個階段畫上了完美的終點。即將去實習的成佳俊和江雪退出了籃球部,林青澤也只是名存實亡地將名字掛在了社團名單上。

在一片掌聲裡,成佳俊舉著啤酒杯對眾人宣佈下一任部長是林曜森後,他捂著臉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當著弟弟們的面,你一個大男人哭什麼。”坐在一旁的江雪摟著成佳俊的肩膀的樣子像是在安慰家裡受了氣的小媳婦“你以後還是可以每天去和他們一起訓練啊,反正你閒得要死。”

“我們是最棒的球隊,你們每一個都是最棒的!”他抬起手,帶著通紅的眼眶又倒了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青河久違地喝了一罐啤酒,在準備開第二罐的時候被青澤換成了可樂。

“你不哭嗎?”青河的眼圈早就有些發紅了,雖然她並不是今晚的主角,而只是一個坐在觀眾席角落裡的旁觀者。

“江雪姐不是說了嗎?今後想去的話還是可以去的。”林青澤舉著啤酒瓶衝青河笑著,他微醺的笑容在今晚看起來顯得格外迷人“我們又不是要分別了,只是要各自向前走而已。”

林青澤,你真好,總是這麼灑脫。林青河撐在他旁邊的桌子上默默想著,她喝著可樂,看著滿桌的觥籌交錯,忽然很希望時間能永遠為此刻停留。

可那是不可能的;時間從來不會為任何事物停止,所有人都必將在這條長河中永無止境地隨波逐流。

聚餐結束後,他們叫了車把喝得酩酊大醉的隊員們依次送回去,江雪喝得不算多,於是提出要去停車場找代駕把車開回去,青河便也理所當然地跟她一起作伴。

往停車場走的路上,她們聊了很多,有關生活、有關未來,就這樣聊著聊著,江雪忽然問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問題:“你和江墨,最近還好嗎?”

“恩,還和以前一樣。前段時間因為我家裡的事情聯絡得少一點了。”青河如實回答說“我最近還在拜託他幫我補習落下的功課。”

“那就好,那孩子在發生了那個案件後一直有些陰沉,他不怎麼和人交往,我總在擔心他的性格會不會受影響...以前他不是這樣的。”江雪插著兜走在青河旁邊,漆黑的髮絲像是要帶著她一起融在夜色裡“以前我們兩家關係最密切,我一直把他看作我的親弟弟,他哥哥的事情對他影響真的很大。”她這麼說著,一邊將耳側垂下的長髮攏到腦後有些深沉地說道:“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遇到那種事情,任誰都沒辦法輕易走出來。”

青河看著江雪在晚風中顯得有些憂鬱的側臉,‘治癒者’家族優越的基因刻在他們血脈中傳承,也許是喝了些酒讓她的思緒不是很清晰,一瞬間她竟將江雪和江墨的面容重疊在了一起,這突然讓她覺得有些恍惚。

“我明白…其實我覺得江墨他…或許也很痛苦...”青河有些欲言又止,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找到一個合適的形容“那種感覺就好像…他一直都深陷在這個旋渦之中,越是想找到逃出來的辦法、就陷得越深…”——就像我一樣;青河在心裡補充道。

“是啊,我能理解他為什麼會這樣。其實我以前一點都不喜歡江染,他那麼優秀,卻又那麼自負。他父親是精神疾病領域的權威,他自已也是學院裡神經外科專業的佼佼者,可這麼優越的傢伙卻總是偏執地覺得自已什麼都做不好。”也許是被酒精勾起了回憶,江雪忽然對青河說起了家族的往事:“他和我叔叔爭吵不休,甚至離家出走、成為眾人口中的不孝子。可即使這樣,我也不相信他會成為一個賭徒、一個弒父的殺人犯。他根本就不可能做這種事情,但那些人就好像絲毫不去懷疑一樣地將調查結果奉為圭臬。”她的語氣變得越來越急躁,直到後面她注意到這點後才趕忙再次放緩“哎…我不喜歡他,但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想在這點上江墨也是一樣,甚至說,他一定比我更甚,因為那可是他的親哥哥啊。”

青河聽著她的話,在腦海中回憶著和江墨往日聊起江染這個人時的點點滴滴;每當他說起這件事時,即使他總是刻意掩飾自已的感情,卻也還是能夠看出他的些許動搖。

“其實我也知道從陰影中走出來是件很難的事,但我也真的很希望他能夠慢慢接受…”青河低頭擺弄著自已的手指,腦海裡一幕幕地閃過江墨那張清秀的面孔“改變總是要經歷很長的一個過程,那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是啊,改變是件漫長又困難的事情,這也許只能依靠他自已。”江雪仰起頭,望著星星點點的夜空喃喃自語道“改變,會是件好事嗎?”

改變是好事嗎?青河在心裡重複了一遍她的問題,此刻卻說不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小林妹妹。”江雪沒再繼續糾結這個話題,她轉過身後退著往前走,忽然用她深邃的眼眸注視著青河的瞳孔笑著說道“無論怎樣,今後我都希望能一直把你當成我的親妹妹一樣。”

青河看著她愣了一下,然後她也笑了出來:“我以為我已經是了。”

“是啊,你說得對, 你已經是了。”江雪也衝她笑,然後就又轉過身去,飄揚的衣角劃過青河的鼻尖,就如同一隻僅僅會在夜晚中飛舞的蝴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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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部的最後一個活動日,青河難得沒有沉浸於鼓弄相機和照片。她坐在陸遠對面,看著他依舊沉浸於自已的遊戲世界,忍不住撐著頭向他發問“老陸,你已經定好下學期的實習了嗎?”

“八九不離十吧。”他蹲在椅子上,張牙舞爪地操作著手柄上的案件心不在焉地說道“你猜猜看?”

“唔…遊戲公司?”

“有創意。”陸遠點點頭,目光依舊緊盯在螢幕上“可惜不是。”

“那是哪?”青河反問道。

“橋樑設計院。”他漫不經心地答道。

“咦?”青河聽到他這麼說反而有些驚訝地反問“你不是一直說自已不想去做這些嗎?”

“我們這一生是很難找到自已真正想做的事情的,就比如你可能出身在一個路橋世家,你爹你媽甚至他們的爹媽全部都是傑出的建築工程師,你每天上學走的那條路的每一塊磚上可能都寫著他們某個人的名字。”陸遠一邊按著遊戲手柄的按鍵,一邊對青河用第二人稱將是著自已的故事“從你記事起,你的三姑六婆就在不停地告訴你人生的價值就是成為你父母那樣的人,你就這樣在他們的薰陶下長大,然後變成了一個在學生期間只會天天窩在社團活動室打遊戲的廢物。”

林青河聽著他一大串的講述,很快就從中提煉出了一個不那麼重要的問題:“這個故事和’人這一生很大機率找不到真正想做的事‘這個論點間的關係是什麼呢?”

“關係就是,也許諸神在你三歲的時候就把某種天賦給了你,但你可能直到二十歲的時候都還沒有找到它。”陸遠繼續著他的胡言亂語“於是,即使你能夠確定它的確存在,卻還是不得不按照父母的想法做不想做的事情,因為當你反駁的時候,他們總會用‘反正你一事無成’來打倒你。”

“好吧,那你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麼?”青河抱著椅子背問陸遠“你總要先有個目標,然後再能向著它出發不是嗎?”

“是啊,我想做什麼呢?也許就像這樣每天窩在這片小天地裡也不錯?”他把薯片塞進嘴裡的時候這麼說道。

“可是你也不可能在這裡窩一輩子啊。”青河趴在桌子上批判他的論點“等你一畢業,學校就會把你踢出去了。”

“是啊,不可能,這件事我在孃胎裡就知道了,不然我現在可能還在胚胎裡躲著,不用非得來這個破爛的世界上遭罪。”打完一局遊戲的陸遠把手柄扔在桌面上,看著青河的眼睛認真地說道“這麼和你講吧,小青同學,工作就和婚姻是一樣的——或者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邏輯,這一切都沒什麼意義。”

“什麼?什麼邏輯?”

“舉例來說,就好像你二十歲碰到一個人,你以為自已碰到了人生的真命天子,但可能等你三十歲的時候聽著他在你枕邊愈發響亮的呼嚕聲時就會發現根本不是這回事。”他用一根手指指著天花板說著自已的高談論調“工作也是一樣,你抱著躊躇滿志、自以為自已找到了一份可以奉獻終生的事業,但這不過是因為你現在還太年輕,還沒把一切認清楚而已,當你認清之後,你很快就會發現,你那些熱愛和現實比起來根本就微不足道。”

青河聽著他的話,雖然從心底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只能悻悻地把堵在胸口的氣悶在心裡,然後勉強地擠出一句“你這樣也太悲觀主義了吧。”

“錯錯錯,小青同學,我更希望你稱呼我為荒誕主義。”他說這話的時候把薯片嚼得‘咔咔’響“雖然我很確信自已一生都無法得知宇宙的真諦,但如果我能找到自已有那麼一點想做的事情的話,我還是很樂意去為它付出一些努力的。”

“想做的事情…是啊,能找到嗎…”青河喃喃自語道。

“讓我告訴你一點過來人的人生經驗吧:如果你刻意去尋找它的蹤跡,反而只會浪費掉自已大把的時間精力。而當你決定順應自已的意志向前走的時候,說不定就會發現其實自已真正想要的早就在這趟旅途的路上等著你了。”陸遠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薯片渣,背對著窗外的夕陽衝青河笑著說道“就像你誤打誤撞來到這裡一樣。”

青河看著斜落的餘暉將整個活動室染成了一片溫暖的顏色,浸泡在這之中的陸遠看起來難得一見得有些靠譜。

她站起身,衝陸遠伸出了一隻手說“好吧,老陸,我會想你。”

“哈哈,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了吧,我還會回來的。”他伸出手握住了青河笑著說道“在我們都能找到自已想做的事情之前,還會經常見面的。”

這句話並沒有減輕青河心裡的不捨,當然,這建立在當時的她還不知道,陸遠這麼說並不是為了減少分離所帶來的不捨而特意編造的謊話的基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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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前的最後一週,青河約了江墨幫她補習功課。在這兩年間,天台依舊是他們的秘密基地,暫時還沒有任何人發現這個與世隔絕的小世界。

“雖然這個問題對我們來說還有點早,但是江墨,你想過自已以後會做什麼嗎?”當青河因為複雜的習題而覺得有些枯燥乏味時,她抬起頭問一旁的人。

江墨靠在欄杆上,依舊喝著他鐘愛的那款茶飲料,只不過這次換成了瓶裝的;他瞥了坐在旁邊苦讀公選課習題的青河一眼,沒留什麼思考的時間便回答說“我應該會去研究院吧。”

青河放下手中的書側過頭看向江墨,恰好碰上了對方的眼神:“這是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嗎?”

“談不上想做或者不想做,這只不過是一條通往真相的必經之路而已。”江墨說著,一邊將目光移開。

“您難道不想做醫生嗎?”青河依舊在問著她心底的問題“我覺得你會成為一個優秀的醫生的,就像你父親那樣。”

江墨沒說話,他喝著瓶中所剩無幾的茶,靠著青河坐了下來。

“有什麼問題嗎?”他指了指對方的習題本。

青河將書往他那邊挪了挪,用指尖指了指幾個畫著紅圈的問題“這幾個還是不太懂。”

江墨把只剩下一個底兒的飲料瓶擰緊後放到一旁,給青河講起了解題步驟,那些東西就好像刻在了他大腦的溝壑裡,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出口成章。

“這麼講的話能懂嗎?”江墨講完後問道。青河點了點頭,她偏過頭看著江墨,沉思了很久忽然蹦出一句話“江墨,我覺得如果你不去做一個醫生就太可惜了。”

江墨沒有回話,只是將習題集合上後重新塞回了她的手中,然後便拎著塑膠瓶站起身,將它扔進了垃圾桶中。

“考試順利。”在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前,江墨衝青河擺了擺手。

青河看著他離開,就如她第一次在天台與他分別的場景沒什麼兩樣。但這一次,他們除了彼此的姓名之外,還擁有了更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一年,他們十八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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