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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錦緩了一口氣，而後便伸手抓住了謝煙嫣的鹹豬手，嗔道：“還沒摸夠？”
她自覺語氣算不得好，可小金毛就像是沒聽出她的陰陽怪氣一樣，很是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點頭。
似乎是覺得這動作表達的還不夠直觀，謝煙嫣軟軟地開口：“小姐姐的臉軟乎乎的，手感特別好，煙嫣這輩子都摸不夠！”
這孩子和誰學的啊！
阿錦內心尖叫一聲，面上卻不顯，一邊想著要冷漠一些嚇嚇謝煙嫣，一邊卻怎麼都壓不下去嘴角，整得她不上不下的。
“和誰學的動不動就這輩子，你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嗎你就說。”
僵持片刻，阿錦勉強吐出一句半呵斥半教育又帶著些嬌嗔的話來，說完又覺得現在的體位實在是有些微妙，就用靈氣托起謝煙嫣，坐了起來。
半空中的小姑娘倒是不害怕，好奇地揮了揮四肢，發現自己被定在了天上就沒再亂動，聽見阿錦的問題，也只是眨了眨眼睛，就答道：“爹爹總是喜歡和孃親說一輩子，什麼愛你一輩子、保護你一輩子之類的，小姐姐你不要以為煙嫣很笨，煙嫣怎麼可能不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呢？”
說著，小姑娘話音微頓，接著說道：“爺爺去世之前就和煙嫣說過，他這輩子能看見我出生就已經沒有遺憾了，所以煙嫣知道的，一輩子，就是我死之前所有的日子，
愛你一輩子，就是我死之前所有的日子都會愛你。”
她說的那樣認真，飄在半空中，眼神卻始終停留在阿錦的眼睛中，目光懇切，咬字堅定，彷彿她不是講述旁人故事的孩童，而是故事中那個許下了永恆承諾的男人。
阿錦張了張嘴。
她覺得自己應該要回應謝煙嫣的，至少也應該誇她一句聰明，可在聽見她所說的一切之後，她卻好像陷入了某種無言的震撼之中，誇獎或是安慰的話語被堵死在了咽喉，半晌也沒能吐出哪怕一個音節。
最終，她也只是嘆了口氣，然後把女孩慢慢地放進了自己的懷裡。
女孩極其不坦率地哼了一聲，聲音軟的不行，詞句卻仍然尖銳。
“小孩子家家的就滿口情情愛愛，你吖，以後可別變成戀愛腦了，到時候被人騙了姐姐我可不幫你。”
謝煙嫣倒也不客氣，反手抱了回去，整張臉都埋進了阿錦懷裡。
聽見阿錦的話，她還抽了抽小鼻子，然後疑問地說：“戀愛腦？那是什麼？”
“戀愛腦啊…戀愛腦就是滿腦子都是粉紅色泡泡的小傻子，要我說，談戀愛哪有賺錢好，男人會為了各種原因背叛你，可錢呢，賺到手裡了就是自己的，只要你不花，那除非你死了，不然誰都拿不走你的錢，姐姐我啊，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修仙界最有錢的女人…”
阿錦一說起自己的宏圖偉業就上了頭，絮絮叨叨的說了半晌，也不管小丫頭能不能聽懂，又聽進去了多少，自顧自地講了一個時辰才覺察到了不對，低頭一看，就見小丫頭抓著她胸前的衣襟不放，一對漂亮的桃花眼也緊緊地閉著，明顯早就睡著了。
“你這丫頭，不吭不響地就見周公去了，困了怎麼不說啊。”
說著，阿錦搖了搖頭，抱著小姑娘就站了起來。
可在阿錦想要把小姑娘放到床上時，卻發現謝煙嫣的小手抓的很緊，不去託著她她都能掛在自己身上，小拳頭捏的也嚴實，想要在不驚擾到她的情況下把手掰開恐怕是不行了。
更何況兩人的身高也差不多，阿錦一米四出頭，謝煙嫣一米三多點，要不是謝煙嫣骨架生的嬌小，又把自己團成了一團，怕不是想要掛在阿錦身上都難。
所幸，謝煙嫣抓的不過是外袍的衣襟，阿錦想了一會，見沒有其他法子，當即就是一個金蟬脫殼：也就是用靈氣把小姑娘和衣物托住，然後一個旋身把手抽出來，再把謝煙嫣和外袍一起塞進了被窩裡。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動作太大有些不舒服，小姑娘哼唧了兩聲，又在床上滾了滾才沉沉睡去。
“搞定，接下來的時間…算了，看會書吧。”
於是阿錦就轉身去看書去了，完全沒發現本應該早就睡著了的小丫頭偷偷地睜開了眼睛，觀察了她好久，又滿臉遺憾地嘆了口氣，然後小聲地念叨了幾句什麼，這樣迴圈許久後才迷迷糊糊地真的睡了過去。
至於阿錦？
她真的去看書了。
她看得書不多，最開始是沒書可看，畢竟她出身低微，本就是佃農家出身，還自小就沒了爹孃，爺爺雖有一身偶戲本事，卻也是從遊藝之人那裡學的，能給她起個名字已經算得上是不錯了，至於求學…爺孫兩個表演也賺不到多少錢，也就勉強能混個溫飽的樣子，讀書卻怎麼都是不夠的。
再之後爺爺也得病去了，阿錦三天兩頭的捱餓，要不是那天機緣巧合之下被安師救了，又被內推進書院，說不定早就餓死了，哪裡還看得到書呢。
至於在書院的時候…最開始肯定還是有過好奇的，可日復一日的習字、上課、寫作業，大部分的孩子都忍受不了，要不是阿錦早慧，知道習字唸書對自己有好處，怕不是一本也不會看，到了如今，更是除了安師會定期檢查的課業之外，一本別的書都沒看過。
不過，擺爛還是有好處的嘛。
阿錦挑了挑眉，隨手攤開了一本《雲來雜談》，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這樣平淡的時間一直持續到師姐來給她們送飯。
……
晚餐時間，晚飯是師姐送來的餐盒，內有兩碗米飯和一素一葷兩道菜，怎麼看都夠她們吃了。
倒不如說，兩個小女孩，這些飯菜已經稱得上是綽綽有餘了。
但沒能抓到師姐還是讓阿錦有些不爽，連帶著對謝煙嫣的態度也稍微冷淡了些。
就比如此刻。
“好好吃飯，吃完飯再抱。”
擺好餐盤後，阿錦無視了張開雙臂的謝煙嫣，無情地拒絕了對方發來的抱抱請求。
小姑娘則主打的就是一個百折不撓，就張著雙臂淚眼朦朧地盯著阿錦，也不說話，也不哭，但就是不吃飯，哪怕阿錦都喂到嘴邊了她也不吃，大有一副你不抱我我就不吃飯的架勢。
阿錦是什麼人，會慣著她？
好吧，她會，畢竟誰也拒絕不了一個眼淚汪汪的可愛小姑娘。
劃重點，可愛。
當然了，如果謝煙嫣是個小男孩的話阿錦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裡，所以‘可愛’和‘小姑娘’這兩個詞其實都是必要條件。
“怕了你了還不行嗎，抱，抱著你吃好不好？”
謝煙嫣眨巴了兩下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就順著阿錦抱過來的動作鑽進了她的懷裡。
然而飯還沒吃兩口呢，謝煙嫣就拽住了阿錦餵飯的手。
“小姐姐，煙嫣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阿錦頓了一下，要不是謝煙嫣提起，其實她還真就忘了…倒不如說，她骨子裡就沒想過兩人還會再見，所以也就沒想著留下名字。
這麼想想，阿錦倒覺得自己其實是個天性薄情的人。
畢竟當時爺爺去世她也沒有多傷心的樣子，然後眼看著在書院裡也小半年過去了，她甚至沒有記下哪個同齡人的名字，至於平時對自己很是照顧的師姐…在她這裡似乎也還是一個無名的狀態。
“……”
她可能是害怕和別人扯上太多的關係吧？
可拒絕的話語實在是說不出口，阿錦看向懷裡仰著頭看她的小姑娘，看她那雙閃亮亮的眼睛，又莫名的想起她那句‘我死之前所有的日子都會愛你’，一時間竟是一個音節都說不出口了。
最終，那兩片櫻粉色的唇瓣摩挲了片刻，然後輕輕張開。
“阿錦，我的名字是…阿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