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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箐仙坐在煙雨酒樓的閣樓中，望著下首談笑飲酒的眾人，輕輕抿了一口茶。
在他的身側侍立的，是一個雪衣白髮的女子——娰般若，卿雲聖地雪藏的天才。
不過十三豆蔻梢頭，她就修得了七十五眼的靈泉，可謂是驚才絕豔。
她一襲雪衣，輕紗挽臂。白色的流蘇如羽，勾著一月青色的耳飾。
長髮被鳳首玉簪挽起，垂下的銀絲落成雪，被輕輕地挽在耳鬢。
娰般若的神色古井無波，一雙青色的眸中流淌著清風明月。但是她的一顰一笑，一行一止，卻又盡是風流。
顧箐仙在見到娰般若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天生的修佛者。
無心無情，冷於世俗。
如果叫上界觀於寺的佛陀知道了，他們想必是會不顧身份下場的。
擁有一顆菩提心的娰般若，可是修佛的好苗子。
但是現在呢，這麼一個修佛的好苗子，卻被宋縵兮引著入了欲道。在卿雲聖地那樣的大染缸裡，她做不得檻外人。
佛教修的是清心禁慾，欲道修的卻是七情六慾，走的是截然相反的路數。
這也怨不得娰般若只開闢了七十五眼靈泉，如果她走的是佛道的話，想必會更加地驚才絕豔。
成就九十靈泉之數，也並非奢望。
顧箐仙看著低眉斂眸的娰般若，在心中慨嘆了一句道：那卿雲聖地真是暴殄天物。
“般若，茶盡了。”他溫聲說道。
娰般若應了一聲，用沸水調開了茶膏，又執著茶籠，擊拂分茶，將茶盞端到了顧箐仙的身前。
顧箐仙抿了一口茶，又將目光投向了下首大堂裡鯨吞牛飲的眾人。
他們喝到了興頭，有的赤裸著上身，袒胸露乳，有的伏在桌案上，呼嚕聲如夔牛之鼓。
顧箐仙在人群裡看到了林樾。
他的神色驚惶，左顧右盼，看起來頗為警惕。
一襲黑色的道袍，被殷紅的鮮血浸染。
林樾舉步維艱地穿過了擁擠的大堂，尋到了煙雨酒樓的管事。
他衝著管事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張羅著腰間的一個口袋，壓低了聲音絮語道。
“好戲開場了。”顧箐仙輕輕拍了拍手，盡職盡責地充當著一個無人處的觀眾。
他笑眯眯地看著娰般若，伸手挼了挼娰般若的腦袋，就像挼小貓似的。
“你難道不好奇嗎，般若？”
娰般若乖順地低下了脖子，用腦袋蹭了蹭他寬大的掌心。
她在來到顧箐仙身邊的時候，就被自家師父千叮嚀萬囑咐過，萬萬不可惹了顧公子生氣，不然卿雲聖地就是下一個落陀寺。
“自是好奇的。”娰般若仰起了腦袋，眸光如水般瀲灩，“但是般若猜不出。”
顧箐仙勾起手指，把玩著她那如雪般的銀絲，笑著說道：“過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就在這時，輕輕的叩門聲響起，就像是一曲在刀尖舞蹈的旋律。
林樾來了。
顧箐仙鬆開了環著娰般若纖腰的手，正了正身子，說道：“進來吧。”
林樾推開門，很是自然地走了過來。
他站在顧箐仙的身側，低下頭，輕聲細語地說道，言辭很是溫順：“都準備妥當了。”
“嗯，你做的很好。”顧箐仙微微頷首道。
煙雨酒樓是資訊的集散地，也是金錢的中轉站；是情報販子狂歡的天堂，也是宗門弟子沉淪的地獄。
煙雨酒樓，就是他下注的“彼岸秘藏”的上風口。
在他的籌謀下，林樾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於機緣巧合之下發現“彼岸秘藏”的落魄修士。
顧箐仙想要藉著煙雨酒樓東家的勢力，將整個淵麟界的目光聚集到“彼岸秘藏”。
“彼岸秘藏”，就是他拋下的魚餌。
但是，在淵麟界，彼岸即為世人眼中的半仙逍遙，就算是濯月聖地，也不得不為之心動。
顧箐仙為了所謂的“彼岸秘藏”，可是大出血了。落陀寺的資源，九成都被他放入了“彼岸秘藏”之中。
他下界的目的，一直都是淵麟界的界種子。
在上界之外，有著億萬萬的下界，如塵沙般流散。但是，一界的形成，離不開界種子的生根發芽。
一界就像是一樹一花，都是從一顆種子開始生長的。
如顧族祖地所在的顧界，界種子就是顧族先祖的一滴心頭血。
又如綠綺仙宗宗門所在的綠綺界，就是由半仙器綠綺琴所化而成。
琉璃瞳可以仰觀宇宙之氣運，俯察品類之陰陽。
顧箐仙曾經仰仗著琉璃瞳，看穿了無數個下界的本源所在。
但是，他卻看不穿淵麟界。
除非，淵麟界沾染上了“仙”的因果。
雖然淵麟界不過是一方荒僻的下界，但其界域卻還是渺渺無邊。要在偌大的淵麟界尋覓仙蹤，無異於是大海撈針。
但是，顧箐仙現在有林樾啊，他可是淵麟界的界子。
沾染了“仙”的因果的界種子，也許就是此一界的氣運為林樾準備的飛昇之禮，為林樾留下的成仙通衢。
淵麟界的界子我要，界種子我也要。
顧箐仙不動聲色地瞥了林樾一眼，轉念想道。
如果我把此界的界子培養起來，成為淵麟界的敵人，那麼淵麟界的意識想必會氣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