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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間，食堂簡直可以用人聲鼎沸來形容，在教室蔫兒了一下午的男孩女孩們現在神采奕奕，除了抓緊時間乾飯還要抓緊時間聊這一天的八卦，一個個都恨不得能長兩張嘴。
蘇然照例和宋辭一塊坐在靠窗的位置，不過今天對面坐著沈言和他的朋友程子明，他們也是中午籃球賽時的隊友。
能和兩個漂亮女孩同桌，程子明顯得有些興奮，他喋喋不休的跟她們分享著中午籃球場上的戰況和一些道聽途說的八卦。宋辭倒是聽得津津有味，蘇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她正在試圖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餐盤裡的胡蘿蔔統統丟掉。
“多大了你還挑食。”沈言看著眼前的女孩挑三揀四的樣子，忍不住開了口。
雖然嘴裡嫌棄著，手裡卻把自己的餐盤往前推了推，蘇然便自然而然的把胡蘿蔔都丟了過去，他看看自己盤裡明顯比其他人要多的牛腩，夾起兩塊分到蘇然那裡。
“食堂阿姨怎麼這麼偏心，你這牛肉也太多了吧！”一旁的宋辭一邊說著，一邊毫不遲疑的伸出了筷子，也順走了兩塊。
沈言無奈又溫柔地笑了笑，另一邊的程子明看著三人自然又親密的互動，愣了一秒的神。
“怎麼，你也想要？”沈言手肘頂了頂身旁的人。
“不不不……不用。”程子明訕訕一笑，扒拉了幾口飯又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沈言是宋辭的雙胞胎哥哥，是老宋家的男孩隨了母姓。
聽說是因為宋叔比沈姨大了七歲，當初沈姨懷孕時孕吐得厲害，宋叔心疼她，就提議說如果生了男孩就得姓沈。
兩家的老人倒也開明，沒有什麼明顯的反對意見，不過即使是活了半輩子的人，也逃不過真香定律，龍鳳胎出生之後，老人們嘴上說著男孩女孩都一樣，但顯然活潑可愛的孫女兒在老人家心裡佔了上風，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得留給孫女，還從小培養孫子讓著妹妹。得虧宋叔沈姨對兩個孩子傾注了同樣的愛和心血，否則這一碗水恐怕還真是端不平了。
當然沈言也不負眾望，在這樣的家庭氛圍裡成長的很好，有禮貌性格又好，長得也眉清目秀，從小在學校就是被女孩子圍得團團轉的存在，長大後更是德智體美全面發展。
別的男孩還沒有從拔節的黃豆芽階段完全長開，他就已經身形挺拔，比例勻稱，性格也愈發溫柔，待人接物有禮有節，更別說笑意盈盈的一雙桃花眼自然老老少少都喜歡。
在蘇然記憶裡，小時候她的爸媽總是在吵架，而隔壁宋家總是歡聲笑語，所以她經常一個人偷偷溜去隔壁蹭吃蹭喝，每次到了深夜也死活不肯走，叔叔阿姨又都特別心疼她，就乾脆在宋辭屋裡給蘇然也架了張床，一來二去的宋家就成了蘇然的第二個家，叔叔阿姨還總愛開玩笑說她是自家的童養媳。但其實從小蘇然就很羨慕宋辭，羨慕她有完整幸福的家庭，還有愛她的爸媽和哥哥。
“不過說起來，顧念川那小子，沒想到他籃球打得這麼厲害，要不是他最後連進幾個三分拉開了比分，咱肯定就贏了！”程子明突然提高了音量。
蘇然抬頭，剛好看見他一臉悲憤地把筷子戳進飯碗裡。程子明長了張有些孩子氣的臉，體格卻不太相襯，一看就是愛上體育課的男孩子，小麥色面板更是顯得他格外健康，不知道是太過激動還是今天白天曬得厲害，臉頰有些泛紅，配上他現在的表情，這畫面莫名有種喜劇效果，蘇然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出來。
“啊，我沒有笑你的意思……”蘇然認真解釋道。
看著蘇然認真的眼神，程子明的臉更紅了，連耳朵都變得緋紅起來。
……
覃城一中一向以嚴格著稱，所以即使今天是週五，大家也要上完自習才能回家，大部分像宋辭那樣住在城區的學生，晚自習一下課就都乘上了各自路線的校車回家，而蘇然，當初藉著想安安心心學習的由頭，拿出自己攢的壓歲錢在學校附近租了個出租房。
說是出租房，其實只是一個價格低廉的閣樓，雖然破舊，但是至少不漏風雨，還有個小小的獨衛，裡面的擺設說好聽點是簡單，其實用簡陋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十五平不到的房間裡，只有一個小窗戶，靠窗的一邊擺了一張小床，另一邊是書桌和一個簡易的衣櫃，除了門後貼著一張不知道哪裡來的海報，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米的層高對於身高將近170的蘇然來說確實會有些壓抑，但她不以為意，好壞只是個晚上睡覺的地方罷了。
接近晚上十點，蘇然才揹著略顯沉重的書包從校門口出來，覃城潮溼的空氣讓人在白天覺得渾身黏膩，不自覺的煩躁，反而晚上涼風陣陣更令人舒適。平日常走的小巷子今天似乎格外冷清，蘇然暗暗糾結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走這條近路回去，走了不久，路邊老舊的路燈就在掙扎著忽閃了幾下之後徹底滅了，周圍陷入黑暗，前面的衚衕口傳來幾聲野貓的慘叫，蘇然把校服外套的拉鍊拉到了最頂上，試圖尋求一些安全感，腳步也不自覺的快了起來。
突然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蘇然一個踉蹌往前衝了幾步，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腳。“唔…”身後傳來微弱的呻吟聲，她心下一驚，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地彷彿按了倍速播放，剛想拔腿，腳踝卻突然被什麼抓住，她被嚇得腿一軟就癱跪在了地上，生理性的眼淚湧到眼角，大腦像老舊的電視機一樣，閃起了雪花。
蘇然緊閉著眼睛僵持了一會，身後卻一點動靜也沒有，甚至腳踝上的力道還小了不少，她慢慢睜開眼，鼓足了勇氣回頭，只見有個人倒在地上像是昏迷了，一隻手拽著她的腳踝，她試探著緩緩抽出腳，手腳並用往後挪了挪，又慌里慌張的從書包裡摸出了手機。
月光下看不清那人的臉，蘇然拿著手機的手還有些顫抖，她正逼著自己冷靜下來考慮報警，卻不小心碰開了手電。
地上躺著的人似乎有些眼熟，雖然他嘴角眉梢臉頰都受了傷，額頭上還有汗水，劉海也亂糟糟的糊著，但即使是現在這種狼狽的時刻，他的長相也依然令人印象深刻。蘇然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最後還是緩緩放下了手裡已經在撥號介面的手機。
是顧念川。
……
連拉帶拖異常艱難地扛著他到自己的閣樓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
蘇然平時照顧自己慣了，有點磕磕碰碰的小傷口就自己處理一下，所以醫藥箱裡什麼藥都有一點。把人安頓到床上，處理完他臉上頭上手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以及自己膝蓋和手上的擦傷之後，蘇然也已經累得快神志不清了，昏昏沉沉地伏在床邊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蘇然睡眼惺忪的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和肩膀，伸了個懶腰，一抬眼發現床上的人眉頭緊鎖，臉頰泛紅，嘴裡還不知道嘟囔著什麼，她一個激靈坐了起來，伸手碰了碰他額頭，滾燙。
猶豫了一分鐘要不要直接掃地出門見死不救，最後在善良的本性和人道主義關懷的感召下，蘇然還是擠了塊冷毛巾給他敷上，去附近藥店買了退燒藥回來，又花了不少工夫熬了鍋白粥。
人在生病的時候可能都會變得格外乖巧，把顧念川叫起來的時候，他都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一副神志不清的樣子，卻又很聽話，喂藥喂粥的過程都異常的順利。這才沒讓蘇然再次萌生出趁著月黑風高再把他扔回到路上的心思。
接下來的時間，蘇然只能在完成作業的同時兼顧著這位霸佔了她床鋪的“病患”。一直到週日晚上他終於退了燒，傷口也開始結痂，但是依然昏昏沉沉的沒有清醒，她坐在書桌旁撐著腦袋，“這個人可真是意外的不設防呢”。一邊煩惱著明天一早該怎麼面對這個麻煩，一邊睡意陣陣翻湧上來。
等她第二天一早醒過來的時候，屋子裡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她嚇得一骨碌爬起來，仔細檢查了一下房間，錢包、手機和證件都還在。不知道那個人是什麼時候走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樣小心翼翼連床鋪都收拾整齊才離開的，連一向睡眠淺的蘇然都絲毫沒有察覺。
一瞬間，蘇然覺得他好像也不像聽說的那麼惡劣，但真的只是一瞬間，因為下一秒，她發現她的起床鬧鐘被關掉了。
是的。她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