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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營主帳內
趙固安領著趙暮山和趙延維跪伏於地，等著齊乘淵發話。
齊乘淵冷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地來回踱步。
營帳內，眾人表情各異。
趙固安已經見過“面具”下的齊乘淵，對他的狠戾也有所瞭解，但此刻他更多的是擔憂和忐忑。
他知道，這件事若處理不當，恐怕真會株連九族。
趙暮山知道趙濡雨做假賬，與外敵勾結之事齊乘淵已經全部知曉，因此對齊乘淵如今這般冷漠的態度並不意外。
齊乘淵既是默城王又是驊國三皇子，出了這種事，若還因為雪青對他們趙家以禮相待，一副謙謙君子作態倒顯得虛偽了。
全場唯獨趙延維是一臉懵的。
訓練得好好的就莫名其妙被二哥拉進營帳，又莫名其妙的跟著阿父跪下請罪。
趙延維垂著頭，餘光千萬遍地掃向齊乘淵，在心裡暗暗吐槽，未來妹夫今日怎麼這般不近人情。
在趙延維暗自腹誹的時候，齊乘淵終於停下了腳步。
他停在趙固安的身前，居高臨下冷冷地睨著他，“趙固安，本王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將趙濡雨做假賬，與外敵勾結之事交由你們趙家自行處理，並未上報朝廷。”
他的視線清清淡淡地掃過面前的三人，“如今百位將士中毒，這就是你們趙家給本王的報答？”
“末將知罪，還請王爺責罰！”
趙固安和趙暮山齊齊開口，趙延維瞪大了眼睛，一臉驚恐地跟著含糊張嘴請罪。
齊乘淵嗤笑一聲，長腿一邁坐於上首，質問也是不疾不徐的，“所以你們一開始就知道是何人所為？”
“回王爺，末將和阿父也是今日才得知的，三弟他...”趙暮山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趙固安，噎了噎，阿父發白的雙鬢和明顯不再那麼挺拔的身影刺痛了趙暮山的眼睛，他話鋒一轉將罪責攔在了自已身上，磕了個響頭，“是末將沒有管教好弟弟，才讓將士們蒙受如此無妄之災，末將願承擔所有罪責！”
話落，趙固安立刻就急了，他猛地抬頭接過話茬，“王爺不關暮山的事，是末將教子無方，未能及時阻止濡雨那孽子與外敵勾結，還斗膽煩請王爺幫著欺瞞朝廷，末將罪該萬死。”
“萬死？”齊乘淵沉著臉，喃了聲：“你的命，也值萬死？”
“王爺所言極是，末將的命不值萬死，但末將願以命相抵，只求王爺能網開一面，饒過趙氏全族，默禾城軍營日後都將為王爺所用！”趙固安言辭懇切，重重一磕頭，俯首哀求，絲毫不見昔日大將軍的威風凜凜。
齊乘淵沒接話，三人就這麼頭磕於地。
難堪的一陣沉默之後，齊乘淵發出一聲嗤笑，緩緩站了起來，拍了拍手道：“好一齣父慈子孝的戲碼，看得本王頗為動容。既如此，本王又怎能拂了將軍的好意呢？”
他垂眸睨向趙家父子三人，眼神裡有嘲弄，也有戲謔，“不用等日後，本王現在就給你們一個機會投入本王麾下，不知三位將軍意下如何？”
如果說虎符一事只是讓趙固安心生疑慮，可如今這番話便是板上釘釘了。
齊乘淵有意拿下兵權，直指都城，行篡位自立之事。
思及此，趙固安的心猛地一窒。他抬頭，目光與齊乘淵淡漠的視線交匯。
此刻的他宛如落荒的逃兵，站在了分岔口，一邊是忠義，一邊是全族命運。
趙暮山和趙延維面面相覷，眼睛裡滿是惶恐不安。
沉默的時間太長了，齊乘淵也沒了耐心，壓著嗓音沉沉道：“怎麼？不樂意？”
“能為王爺效力自是末將乃至趙氏一族的榮幸。”趙固安深吸一口氣，頓了頓，似在猶豫，但最終還是道：“只是...懇求王爺放過小女雪青。看在她心悅王爺的份上，請王爺不要為難她，末將對天發誓，雪青對此事毫不知情。”
“行，只要你們忠心為本王效力，本王自然不會對趙雪青不利，更會為她留點體面。”齊乘淵並沒有多猶豫就點頭答應了。
趙雪青一開始就是他的棋子，納她為妾一直是齊乘淵計劃的一部分。
她既是軍營的校尉又是大將軍的女兒，這份雙重身份對他來說，無疑是個絕佳的掩護。
齊勘王在默禾城軍營不可能沒有眼線，如果私自部曲的時間拉長，齊乘淵還需要利用趙雪青來合理化他進出軍營的行為。
“謝王爺恩准，爾等日後定為王爺肝腦塗地，赴湯蹈火謀天下。”
經此一事，趙家父子三人算是領教了齊乘淵的城府之深，手段之狠辣了。三人自知已無退路，為保下全族性命叩謝不已。
就在這時，營帳外將士來報，“啟稟王爺，軍營東側有敵軍探子出沒，似有夜襲之意！”
原來在這等著呢？
軍營東側是由趙暮山所帶軍隊駐守，均為都城人士，用膳時喜湯水。
看來敵軍這次針對的就是都城籍的將士，利用食物的慢性毒性一點點蠶食著將士們的身體。等時機一到，再裡應外合搞突襲。
只是對方沒想到趙濡雨早就被秘密送離了軍營，沒了裡應的人，而且都城來的將士們對默禾城的飲食適應非常之快，基本不好湯湯水水這一口了。
信任是需要培養的，阿父和二哥在三哥的事情上處理起來有失偏頗，王爺想必還是有所忌憚的。
趙延維深知此事就因為這偏頗而起，也明白事態的嚴重性，於是心急請命道：“末將趙延維願領兵前去探查，將敵軍一網打盡，以保我軍安全，還望王爺成全！”
齊乘淵沒接話，沉吟片刻，淡淡道：“不必，趙濡雨沒給線報，他們不敢輕舉妄動。趙暮山，你且安排個百夫長前去檢視即可，不必勞師動眾。”
“是，王爺。”趙暮山領命退下。
既然已經投誠，齊乘淵該有的禮貌和尊重也還是要給的。他看向趙固安，語氣客氣了不少，“趙將軍，你比本王熟悉這裡的軍情，也應該比本王清楚該怎麼做。”
趙固安行軍多年，自然明白，調虎離山是常用的戰術，既然對方有東側的夜襲計劃，那其他三面也不能掉以輕心，他拱手道：“末將這就加派人手，對北、南、西三側進行嚴密的巡邏和監視，確保無一遺漏。”
一旁的趙延維這才恍然，張了張嘴，窘迫地退到一旁。
“趙延維，晚膳後本王會讓李處將趙濡雨的真假賬本交給你，你核對一下那些敗於趙濡雨的小國軍隊，再整理一份趙濡雨從軍營裡行賄給他們的軍隊物質清單給本王。”
趙濡雨的兩份賬本寫得密密麻麻，字更是又小又潦草，核對起來十分耗時耗力，把齊乘淵看得頭昏眼花的。
趙延維年幼時曾考取過二甲，雖說沒有功名在身，但文墨，學識不凡，在算數方面也是頗為精通，被稱為驊都第一神童。
突然之間被齊乘淵委以如此重任，趙延維有些意外，在軍營多年的他，早已習慣了戰爭沙場。
雖不知齊乘淵是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舉，趙延維內心驚喜萬分，忙俯首應下，“末將定當不負王爺所託。”
齊乘淵點點頭，示意他們可以退下了。
眼神不禁往外看去，心想，這個李處怎麼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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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李處駕著馬車在萬景堂停下時，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此時正值午憩時間，萬景堂裡的病患不多，大夫和夥計們都比較閒適，偶爾還會聊上兩句。
李處不大不小的噴嚏聲自然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眼神探究著往外看了看。
沈書璟就是在這個時候亦步亦趨跟在白於身後走進來的，不出意外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自打萬景堂開業以來，白於因他這副好皮囊，引得不少女子求醫問藥，其中不乏世家小姐。可他對誰都是舉止客氣、言笑晏晏，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
其實大家夥兒心裡都清楚，白老闆只是看起來十分好相處，但從未給人留過餘地，距離感十足。
上午見白於親自送客，還是送個漂亮姑娘時，大家夥兒還挺詫異的，但想到對方是王爺的隨身醫師，為了做善事有求於萬景堂，又覺得合情合理。
可此刻，看他倆之間的舉動，又覺得有些意外。
譬如剛剛進門時，漂亮姑娘跨過門檻時似乎不小心絆了一下，白老闆居然下意識地伸手去護她，這關係顯然比上午的時候還要親近幾分。
這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讓看戲的眾人莫名興奮，窸窸窣窣地議論了起來。
--“這誰家的姑娘啊？好生漂亮。”
--“聽說是默城王的隨身醫師，還給趙大將軍的愛女治過病呢，醫術了得。”
--“何止啊，這姑娘人美心善，還義務給農民們送祛暑湯藥呢！”
--“那跟白老闆可真是絕配啊！”
......
眾人的議論聲音雖然不大，卻足以傳到當事人的耳朵裡了。
比起表情明顯有點尷尬的沈書璟，白於倒是一副輕鬆悠閒的模樣，充耳不聞地領著沈書璟往藥庫走去。
當然，還有個人的表情也不是很美麗。
“咳咳咳！”李處抵著拳頭，重重的咳了幾聲，輕掃了一眼那些竊竊私語的人群，眼神警告。
眾人識相閉嘴。
在其位，謀其職。李處坐在這個位置，自然要為齊乘淵著想。
今時不同往日了，沈書璟現在於齊乘淵而言已經是自已人了，更何況，沈書璟現在的身份還是他的“妹妹”。
這些閒言碎語若是傳到王爺的耳朵裡，那必然也會傳到那個人的耳朵裡，對誰都不好。
他雖不見得有多清白，但齊乘淵對他有知遇之恩。
即便如今身不由已，他也要盡最大努力為齊乘淵減少些“麻煩”。
思及此，李處兀然戒備，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