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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時,夜深人靜。
默禾城軍營燈火通明,營外值崗的將士正在進行下半夜的巡邏。
夜色如墨,營火在夜色中搖曳。
一道馬蹄聲劃破了寂靜的夜,值守的將士似乎並不意外,像是事先知曉一般,動作麻利將大門開啟。
不多時,一個身著靛藍色袍衫便服的男子駕馬徑直衝入了軍營,利落勒馬,矯健地翻身下馬。
他三兩下就將韁繩捆在馬廄的杆子上,隨即大步流星地走向營中的主帳。
“儒雨。”
夜色深沉,一條人影無聲地走到了男子身後,輕喚了一聲。
聽到聲音,趙濡雨腳步頓住,回頭,訕訕道:“二哥。”
趙暮山三兩步上前,一靠近,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脂粉味,他眉頭皺起深深地看了趙濡雨一眼,頓了頓,教訓的話到了嘴邊還是嚥了下去,無奈道:“以後少去那些風月之地。”
趙濡雨低頭道:“知道。”
“每次就嘴上應得快。”趙暮山搖頭嘆氣,苦口婆心道:“今時不同往日了,如今三皇子已是默城王,我們行事更要謹慎,莫要給抓了把柄。”
趙濡雨點頭,臉上依舊波瀾不驚:“知道了。”
“一個時辰前,王爺派人過來調取了軍籍檔案和賬冊,說是要儘快熟悉一下軍中事務。”趙暮山話鋒一轉,說起了正事,“阿父找了你半天,為兄替你打了掩護,說你去附近巡邏了,明日莫要說錯了。”
話落,趙濡雨猛地抬眼,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賬冊拿走了?”
“放心,是阿父親自去你營帳拿的,可見阿父對王爺還是有幾分忌憚的,你莫要......”趙暮山話還沒說完,趙濡雨便朝他匆匆行了一禮,面色凝重轉身疾步往自已的營帳走去。
“......”
看著趙濡雨離去的背影,趙暮山話頭頓住,在心裡重重地長嘆一聲。
對於趙濡雨,趙暮山一直心懷愧疚。
若不是五年前與敵軍廝殺時,趙濡雨為自已擋的那一刀,他早就命喪黃泉了。
也就是那一刀,導致趙濡雨的手腕被砍,雖然手筋未完全斷裂但握刀之力已是大不如前,從那以後,趙濡雨在軍營中多是負責一些文職工作,鮮少上戰場,性子也變得孤僻了起來。
阿父以為他是因為不能上戰場而低落,常常鼓勵他可練習左手握劍,一些邊緣小國鬧事也會交由他帶兵前往。
其實趙暮山知道,趙濡雨根本不在乎這些,他在乎的是自已再也不能撫琴了。
趙濡雨自小精通音律,尤善琴瑟,隨便一曲都能聲聲入心。不誇張地說,他這雙手就是為了撫琴而生,可為了讓阿父阿母,甚至讓整個家族歡喜,他選擇了握劍。
自此只在夜深時,獨自撫琴。
如今這點喜樂都因他而剝奪了。
所以趙濡雨這些年出入風月之地,趙暮山一直在幫他打掩護,他了解趙濡雨的脾性,他去那些地方,無非就是去聽聽那些姑娘的琴聲,聊以慰藉。
只是如今,三皇子成了默城王,整個局勢於趙家而言都變得微妙起來,倘若三皇子尋求的不是共贏而是要以此拿下兵權,那趙濡雨今日行徑怕是要被當作把柄了。
思及此,趙暮山也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已,但願這次濡雨是真的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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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濡雨匆匆回到營帳,心中焦急如焚。
他深知,齊乘淵此次調取賬冊,絕非只是簡單地熟悉軍務那麼簡單。
萬一拿走的是......
一踏入營帳,趙濡雨徑直走到衣櫃前,開啟了裡面的暗格。
看著空無一物的格子,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木喜!”趙濡雨一聲大吼,帳外的侍從忙不迭地跑了進來。
“公子,有何吩咐?”木喜氣喘吁吁地停下。
“賬冊呢?”趙濡雨還保有一絲幻想,眼神中帶著希冀,顫顫問:“你藏起來了?”
“公子你誤會了,小的沒藏。”木喜擺擺手,解釋道:“一個時辰前,將軍過來取走了。”
趙濡雨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指了指書案上堆滿的假賬冊,咬牙道:“那你為何不將那些給我阿父?”
見趙濡雨憤怒至此,木喜知曉自已定是做錯了,慌忙跪了下去,“公子,小的以為將軍知情啊。小的還試探了趙將軍,問其是想要對內的還是對外的,將軍說要對內對外的賬冊他都要核查,小的就以為將軍是...知情的。”
木喜越說越小聲,最後幾乎是用蚊子般的聲音,含糊道:“小的,錯了。請公子責罰。”
人有時候太氣的時候是會笑出聲的。
軍營的賬冊向來都是外需一本,內需一本,木喜只知有真假,不知還分內外。
趙濡雨輕笑一聲,“責罰你?責罰你又有何用”
他轉身走向書案,目光在那一堆假賬冊上停留了片刻,語氣不虞,道:“齊乘淵什麼時候走的?”
木喜“啊”了一聲,有些慌亂,支支吾吾道:“公子,趙將軍離開沒多久,趙都尉就讓小的去百春樓尋您去了,軍營裡的事,小的不知情...”
“尋我?”趙濡雨似是有些意外,“尋我作甚?”
“其實公子每次出去,趙都尉都會讓小的跟在身後確保您的安全,而且叮囑小的千萬不能讓您知道,怕擾了您的雅興。”
事到如今,木喜心覺也沒什麼好瞞的,如實回答,一邊說,還一邊偷偷觀察趙濡雨的臉色。
聞言,趙濡雨沉默了。
他一直都知道每次他去百春樓,趙暮山都知情,還會替他打掩護,只是沒想到還暗中找人保護他。
趙濡雨心想,既然如此,今晚之事,要不尋二哥來商量商量對策?
木喜見趙濡雨表情有片刻的溫和,旋即狠狠地扭曲了一下,看得他心直顫。
片刻後,木喜一臉嚴肅地抬頭,正色道:“公子,此事因小的而起,小的這就去跟趙將軍自首,就說小的為了誣衊公子,做的假賬本!”
趙濡雨睨了他一眼,表情明顯緩和了下來,語氣淡淡道:“就算阿父那糊弄過去了,三皇子可不是什麼好糊弄的。他既然會查,想必是知道些什麼的。你去自首,無非就是平白給他送人頭。”
公子說得也是,木喜默默地低下頭,不知所措。
良久後,趙濡雨站起身來,囑咐道:“木喜你想個法子,天一亮就去通知那些人,尤其是那些與假賬冊有關的人,告訴他們最近風聲緊,這段時間先不要聯絡了。”
“是,公子。”木喜點頭應下。
見趙濡雨邊說邊快步往外去,木喜也跟著起身。
剛走出去兩步,走在前頭的趙濡雨兀自頓住腳步,似是做了很大的決定,他深吸一口氣,回頭吩咐木喜:“木喜,你去把趙都尉叫到阿父的營帳來,就說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木喜點頭應下,兩秒後,反應過來的木喜詫異抬眸,驚訝道:“公子,你.......”
趙濡雨惆悵的眼神在營帳和武訓場間輕掃一圈,淺淺笑了笑,“這麼多年,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