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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固安深得齊勘王賞識，滿朝文武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從這親賜的將軍府便可窺見一二，不但位置毗鄰皇宮，府邸更是大得驚人。
府內的佈局精緻氣派，雕樑畫棟間，無一不透露著皇家的恩寵。府內的花園，四季花開不敗，這滿庭芬芳在都城中名氣不小。
趙夫人偶爾還會在府上舉行賞花納涼會，邀請眾臣家的女眷前來共賞。
當然，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被邀請，只有個別與趙固安關係匪淺，或者在朝廷上有所地位的家族才有機會。
齊乘淵不由得在心裡冷笑一聲，如此地位的趙固安卻在今日用自已的名義下帖宴請皇子，也不知是真的站得正行得端，還是對自已的地位太自信。
穿過遊廊往內堂走去的途中，趙夫人和趙雪青才急急忙忙趕來。
富態十足的趙夫人由丫鬟扶著，一見到齊乘淵紛紛各自行禮，“參加三殿下。”
齊乘淵唇角揚起，垂眸柔聲說道：“免禮，是本王叨擾了。”
趙夫人擺了擺手，笑道：“哪裡哪裡，寒舍簡陋，三殿下能來是我們趙家的榮幸。殿下這邊請，妾身已經吩咐廚房準備了一些點心茶水，殿下先享用。”
“有勞。”齊乘淵點了點頭，目光落在趙雪青臉上，含笑看著她：“趙姑娘，好久不見。”
對上他溫柔又明澈的眼睛，趙雪青略有躲閃，羞澀地福了福身，輕聲道：“三殿下金安，”
見趙雪青面露嬌羞而不自知的模樣，趙京元這才發現妹妹已經陷進去了，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他輕咳一聲打斷，“殿下，請坐。”
“對對對，光顧著說話了，殿下快請坐。”趙夫人笑了笑，回頭喚道：“雪青，快過來陪著殿下。”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不對勁。
不止趙固安兩父子，連齊乘淵都怔了怔。
趙雪青卻有點沒反應過來，怔愣間，齊乘淵先行開了口。
他往後稍微退了半步，低於眾人半個身位，伸手相請，“都別站著了，進去吧。”
既不讓趙雪青難做，也不會拂了趙夫人的面子，甚至還抬了他們面子。
趙固安一愣，旋即放聲大笑，“殿下，您請。”
一行人隨即在內堂分賓主落座，丫鬟奉茶後無聲地退至一旁。
趙固安端杯舉了舉，“三殿下嚐嚐，這是今年新採的龍井，味道還不錯。”
說著舉杯一飲而盡，豪邁得像是在喝陳年佳釀。
陳夫人嫌棄地皺了皺鼻子，雖然只有一瞬，齊乘淵還是捕捉到了。
齊乘淵不動聲色地移開眼，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點頭讚道：“好茶。”
與齊乘淵相鄰而坐的趙雪青舉杯應和，默不作聲，連坐姿都十分拘謹，時不時地微微側身小口小口地吐著氣。
她真的許久不曾這樣悉心打扮過了，在邊疆多年，對都城女子流行的東西也不瞭解。這身嫩綠色的襦裙還是阿母選的，勉強合身的衣裙緊緊俏俏地貼在身上，同腰間的那根織錦攢珠緞一起勾勒出一幅玲瓏曲線來。
結果就是茶水瓜果點心擺滿一桌子，可她卻連喝兩口水都覺得難受。
趙雪青端著茶盞微微出神，盞中茶湯清澈，倒映著她那張精緻妝容的臉。
眼線輕描，胭脂豔麗，唇脂殷紅，可她卻覺得滑稽。
這是她第一次為了一個男子，決定要好看不要舒服。
明明不喜歡為什麼要這樣？就因為阿母說三殿下也是尋常男子，定是喜歡婀娜嫵媚的女子？
倘若三殿下真是這樣的人，她趙雪青願意迎合嗎？
趙雪青側目偷偷看向齊乘淵，心裡泛起的陣陣澀意。
他還是那副從容有禮的模樣，專注地與阿父和大哥交談，偶爾舉起茶盞抿一口。對阿母為她精心“設計”的這一裝扮，只在打招呼時看了一眼，便沒再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而面對這樣的情形，她竟下意識地覺得是自已的問題：
是不是腰不夠細、是不是腿不夠長，是不是曲線不夠妖嬈。
趙雪青忽然覺得自已特別可笑。
她居然會因為一個男人的目光而開始懷疑自已，在邊疆那些年，她身先士卒，率領將士抵禦外敵，從未有過半點退縮。如今卻因為一個男人的目光而變得束手束腳。
思及此，趙雪青深吸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茶盞，準備起身回房將這身衣裙換下。
“趙將軍。”此時，齊乘淵卻突然出聲，打斷了趙雪青的動作，“聽聞府上花園裡的花四季不敗，品種繁多，不知本王可否參觀一番？”
趙固安點了點頭，道：“自然可以，三殿下請隨我來。”
一旁的趙夫人卻悄悄抬起手來，扯了扯趙固安的袖子。
趙固安正要起身，桌下的袖子忽被拽住，怔了怔，側身垂眼。
見夫人用焦急的表情，瘋狂使眼色暗示。趙固安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改口道：“微臣今夜就要啟程趕回邊疆，家中還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還是讓雪青帶三殿下參觀吧，不知殿下可介意？”
齊乘淵沒有立刻回答趙固安的問題，而是側頭看向趙雪青詢問她的意思，“方便嗎？趙姑娘？”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將主動權交給了她。
趙雪青沒想到事情會突然轉到自已身上，心跳劇烈，怔了半天才找回聲音，點了點頭，躬身行禮：“方便，殿下請隨我來。”
齊乘淵笑了笑，站起身來朝眾人說了聲失陪，便緊隨趙雪青向外走去。
趙雪青快步走在前面，腰腹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走路姿勢都有些變形了。
跟在她身後的齊乘淵冷著臉，慢條斯理地邁著步子，與趙雪青始終保持著兩三步的距離，眼神微涼地看著她略顯僵硬的背影若有所思。
沒和趙固安接觸之前，他一直以為趙家英勇善戰，家風嚴正，即便以趙雪青為切入點也不好攀附關係。
可是今兒真正接觸過他才發現自已多慮了，除了趙京元有點心眼子，其餘的人都快把心思寫在臉上了。
方才與趙固安相談，對方言語之間雖恭敬卻有失分寸，完全沒有把他當皇子看待。
至於趙夫人，他本以為一個留在都城幫趙固安維繫朝廷關係的當家主母，至少不會像其他官夫人那般溜鬚拍馬。可事實卻並非如此，趙夫人言談舉止之間處處透露著無知和淺薄，像個老鴇一樣，將自已的女兒當作待價而沽的貨物。
他原本還擔心趙雪青作為女中豪傑，會不會排斥他空有皮囊卻無縛雞之力的人設。可方才她坐下後，他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脂粉味，還有她身上那套衣裙，明顯不合身，將她勒得腰細臀翹，曲線畢露，一看便是刻意為之。
齊乘淵頓時有些後悔自已花心思在這浪費時間，幾個人加起來還沒她一人難纏。
齊乘淵不期然想到了沈書璟，也不知道冰鑑裡的冰塊夠不夠用，剛剛有了肢體接觸會不會又顯身了，顯身的時候衣服有沒有穿上，跟符敘聊了什麼，是不是找到了回去的方法？
想到這，齊乘淵腦子裡警鐘突然被敲響了，心裡盤算著離開的理由。
而走在前頭的趙雪青完全不知齊乘淵心中所想，一心琢磨著怎麼開口回房換套輕便的衣裙。
“趙姑娘。”
身後齊乘淵沉緩的聲音傳來，趙雪青言聞言停了腳步，愣怔地回過身看他。
不經意和他清澈的眼眸對視一瞬，趙雪青面頰又紅了一點。
“那是什麼？”齊乘淵指了指不遠處一個用竹竿和木頭搭起的夾子，外面還罩了一層不知道是什麼的透明玩意兒。
趙雪青連忙收回目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那是荔枝。”
齊乘淵故作意外，“荔枝？”
荔枝在朝廷屬於歲貢，齊勘王非常喜歡，每年一到荔枝的季節，南方的官員便會用快馬傳送，接連數千裡，讓荔枝在色味未變的時候送到都城。心情好的時候還會賞賜一些給大臣。
“每年皇上賞賜的荔枝，我阿母都會挑一些核來種。”趙雪青低聲解釋道，“不過至今沒有成功過，不是小了就是澀了。”
“趙姑娘可曾聽過南橘北枳。”齊乘淵垂眸，掃過她茫然的臉，頓了頓，開口，“意思是指橘樹過了淮河就變成了枳樹，在南方能結甘甜的橘子，到了北方只能結苦澀的枳子”
“荔枝也一樣，在南方能結出甜美可口的果實，而到了北方，則難以成活，就算成活，味道也必定大打折扣。”
齊乘淵的目光落在趙雪青緋紅的臉頰，斂眸跟她對視，停頓兩秒，輕聲問：“敢問，如此這般趙姑娘是否會覺得橘子和荔枝本身就酸澀難吃？”
“當然……”趙雪青磕巴，“不會……”
齊乘淵眼神深邃，目光掃過她泛紅的耳尖，不露聲色，“春狩那日，姑娘身著一襲淡青色的衣裙，眉目間果斷爽利，拉弓時的英姿颯爽連本王都自愧不如。”
“紅裝雖美，倘若不合適只會顯得浮華。”他的聲很低，聽著格外溫柔，“適合自已的，才是最好的。”
趙雪青聞言滾燙著臉呆怔在了原地，更多的是羞愧，磕巴道：“雪...青，受...受教了。”
“既然受教了，就去把衣服換了吧。”齊乘淵垂眸注視她，很輕地朝她笑了下，聲音低緩道：“天色不早了，本王去跟趙將軍打聲招呼就先告辭了。”
末了，補充道：“趙姑娘衣著不便就不必送了，先回房收拾行囊吧。”
趙雪青點了點頭，愉悅的“嗯了”一聲，朝齊乘淵輕輕襝身，目送他離開。
直到人走遠了才回過神來，嘴上喃喃道：“適合自已的，才是最好的。”
簡單別過，齊乘淵便打道回府。
人聲漸退，馬車走到拐角處齊乘淵喊了停。
李處見狀忙不迭地湊近，“殿下？”
齊乘淵掀開前邊車簾，“可有查到什麼？”
李處低聲稟報，“回殿下，行囊裡除了換洗的衣物便無其他了。”
趙固安這些年一直在邊疆，許久未上過早朝。
而今日趙固安不僅回來上早朝，齊乘淵還聽聞其上奏重審符良朋一案。且不論他的目的是什麼，齊乘淵斷定他是知道點內幕的。
因此想借著此次拜訪，讓李處潛入趙固安的寢房探探是否有相關的線索，無奈李處什麼也沒發現，
難道無憑無據就上奏重審了？
齊乘淵眉頭微皺，沉吟片刻後，道：“你留在這，幫本王看著趙固安父女，留意一下出城前他們還見了誰。”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