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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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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國的海岸上沒有一點燈火,只有暗淡的月光勾畫出岩石重疊的岸邊。他們距離陸地大約有五六百米,漁船在入海處迎著逆流慢慢地顛簸前進。

船長指著船的一邊。“在那兩堆亂石當中有一小段海灘。距離不遠了。但是要朝右邊游過去。我們能夠再往前靠近三、四十米,不可能更近了。只能停一兩分鐘。”

“你幫的忙已經超過我的希望,非常感謝。”

“不用感謝,我是在還債。”

“還我的債?”

“正是。”

“你認得我?”

“你臉色死白躺在手術檯上,可是我不認識你,也不想認識你。那時我沒有錢,醫生說可以到我情況好些之後再付。你就是我還的債。”

“我需要證件。”這人說,意識到可能有希望。“我需要改一改護照。”

“對我說有什麼用?”船長說,“我答應把一件東西放在西塔的北部。我答應的只是這個。”

“如果你辦不到別的事,連這件事你也不會答應。”

“我不會帶你到梅山,不會去招惹巡邏艇。保安局在港灣上佈滿了分隊。緝毒小組個個窮兇極惡,你不給錢就得蹲二十年牢。”

“那就是說我可在梅山搞到證件,而且你能幫我忙。”

“我並沒說過這話。”

“不,你說了。我需要幫忙,而幫這忙的人只有在你不願帶我去的地方才能找到―可是幫忙的人還是有的。你說了。”

“說了什麼?”

“你願意在梅山與我面談―如果沒有你帶我我也能到梅山的話,乾脆告訴我在哪裡見面,”

漁船的船長仔細端詳了一番病人的臉。這決心不是輕易能下的,但畢竟下了。“在舊港南邊的路上有個咖啡館,叫‘海上公羊’。今晚九到十一點之間我在那裡。你得準備好錢,還要預付一筆。”

“多少?”

“那要同和你談的人去商量。”

“我要大體有個數。”

“如果你已經有了證件,改改就行,那比較便宜,不然還要去偷一本。”

“我告訴你我已有了一本。”

船長聳了聳肩。“一千五到兩千法郎。我們是不是在浪費時間?”

病人想起綁在腰間那個油布包。到了梅山全部花光,但是能換來改動過的護照,前往南迦的護照。

“能辦到。”他說,不知道為什麼說這話的信心這麼足。

“那麼今晚見。”船長凝視著燈火暗淡的海岸線。“我們只能漂到這裡了。去吧,看你自己的了。記住,倘若我們在梅山見不著,那麼你從來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我的水手也一個不認識你。”

“我會到的。‘海上公羊’,舊港南邊。”

船長給了掌舵水手一個訊號。引擎在船底下隆隆地響起。“順便說一句,‘海上公羊’咖啡館的顧客是不習慣F國話的。如果我是你,一定把話說得粗魯些。”

“多謝忠告。”說著,病人把腿跨過船舷下到水裡。他把揹包舉在水面上,兩腿踩水。“晚上見。”他放大了些聲音,向上望著黑色船沿。

沒有人在那裡。船長已離開欄杆。只有海浪拍打著船體和經過消音的引擎加速的聲音。

現在要看你自己了。

他在冰冷的水中感到戰慄和眩暈。轉過身來。記住,朝右側遊。向右方一堆岩石前進。如果船長說得對的話,水流將把他帶到那個隱蔽的海灘。

確是這樣,他感覺到從岸邊退回去的浪把他的光腳拖向沙底。這最後三十碼最難遊,但帆布揹包基本上是乾的,仍然高舉在浪花之上。

幾分鐘後,他坐在一個長滿野草的沙丘上。海邊的輕風吹彎了高高的蘆葦,黎明的第一道霞光映上夜空。再過一小時太陽就出來了,那時他必須行動。

他開啟揹包,拿出一雙靴子、一雙厚襪子、一條卷著的褲子和一件斜紋粗布襯衣。過去在某個地方他曾學過怎樣往揹包裡塞東西。

這揹包裡裝的東西遠遠超過平常人所能想像的。他從哪裡學來的?為什麼學這個?問不完的問題。

他站起來,脫掉阿簡給的那條英倫便裝短褲,把它鋪在蘆葦上晾乾。他什麼也不能扔掉。內衣脫下來同樣晾好。他光著身子站在沙丘上,覺得有一種奇特的興奮感,摻和著腹部空虛的疼痛。這種疼痛的原因是恐懼,他明白,還有興奮。

他已經透過了第一次考驗。他已經相信了一種本能―也許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他也已經知道該說些什麼和如何作出反應。

一小時前,他不知道該先在哪裡落腳,只知道蘇黎世是他的目標,但也知道要跨過邊界,要騙過海關人員的眼睛。八年前的老護照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甚至最遲鈍的關員也會發現這一事實。即使能用它跨進北境,但也還要出來。每走一步被拘捕的危險就增加一倍。不能給抓住,現在還不能,在他了解更多情況之前還不能。答案在南迦,他必須自由行動。他已經把希望押在一個漁船的船長身上。你不會束手無策。你會找到你的路。

在這一天結束之前,他要找到個關係把阿簡的護照交給一個內行去改造成可以用來旅行的證件。這是第一個具體步驟,但在走這一步之前要考慮錢的問題。

醫生給他的兩千貨幣是不夠用的,甚至連改護照都不夠。沒有錢光有張護照又有什麼用?錢,他必須搞到錢。他必須想辦法。

他抖了抖從揹包裡拿出來的衣服穿在身上,把腳伸進靴子,然後躺在沙灘上凝視著漸漸發白的天空。新的一天開始了。他自己也是。

他走在西塔狹窄的石子路上,走進一個又一個商店,儘量和店員講話。成為人流中的一員是一種奇特的感受。他已不是從海上撈起來的不知名的無主物。他記得船長的忠告,有意發音來講F語,讓人們把他當作路過此地的一個不起眼的陌生人。

西塔有一個區,顯然是專門迎合有錢人的需要的。那裡商店比較整潔,商品價格較貴,魚較新鮮,肉的質量比中心商業區高几檔,甚至蔬菜也光亮耀眼,很多是從北菲或中冬進口的異國品種。這地區是一個墨守成規的中產階級沿海社會,加上點P市或N市的色彩。一個小咖啡館,大門在用大石板鋪面小路的盡頭處,修剪平整的草坪把它與其它商店隔開。

他走進一間肉店,意識到店主對他的態度並不積極,目光也欠友好。店主正在招呼一對中年夫婦。從他們的言談舉止判斷是本地附近莊園的人。他們說話清晰、簡短、傲慢。“上星期的牛肉馬馬虎虎,”女的說。”這次要好一點,不然我不得不去梅山定購了。”

“還有,那天晚上,”男的補充說,“侯爵告訴我那羊排太薄了。我再說一遍,要一又四分之一英寸厚。”店主嘆了口氣,又聳了聳肩,用幾句獻媚的話表示歉意和今後的保證。女的轉向她的護衛者,聲音還是命令式的,與對賣肉人講話一模一樣。

“等著他們把肉包好放在汽車裡。我去雜貨店,去那裡接我。”

“一定,親愛的。”

女的走了,像鴿子找食一樣去找別人挑眼去了。她剛走出門,她丈夫轉向店主,態度與先前完全不一樣了。那股盛勢凌人的勁兒完全消失,出現了笑容。

“買賣還不錯吧,馬歇?”說著話,從口袋中拿出一包煙來。

“時好時壞。那肉排真太薄了嗎?”

“我的上帝,不。他能辨別清楚,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我挑剔幾句她聽了舒服,你知道的。”

“希普侯爵這會兒在哪裡?”

“在隔壁,喝醉了酒,等著打D市來的那個婊子呢我傍晚時分再來接他,瞞過侯爵夫人把他送到馬廄去。那時他肯定開不了車。他用的是廚房樓上的房間,你知道的。”

“聽說過。”

阿簡的病人從家禽籠子前轉過身來。這是一種不由自主的條件反射,但這一舉動只是提醒了店主有他在場。

“請問您要買什麼?”

該是用“正確發音”講F語的時候了。“N市的朋友介紹我到你店來,”病人說。

“噢?”店主對他立刻重新作了估價。老主顧中間,特別是年輕人,有的喜歡穿上與他本人社會地位相反的服裝。普通的巴士克襯衫這些日子甚至很流行。“先生,您是剛來到這兒的吧?”

“我的船來這裡修理,今天下午到不了梅山了。”

“我能為您做些什麼嗎?”

病人笑了。“也許能為我的廚師長做些什麼。我不敢作主。他過一會兒來,我對他有點影響力。”

賣肉的和他的朋友大笑。“我想是的,先生,”店主說。

“我要一打嫩鴨子。還要十八塊牛排。”

“是的。”

“好,我會叫廚房的領班直接找你”。病人轉向那中年人。“順便問一句,我無意中聽到……不,請別擔心,你說的侯爵該不是那位叫‘公驢’的丹伯瓦吧,是他嗎?記得有人告訴我他住在附近。”

“噢,不,先生,”傭人回答,“我不認識丹伯瓦侯爵。我說的是尚福侯爵,一位正人君子,先生,可也有他的間題。不幸的婚姻,先生,非常不幸。這是公開的秘密。”

“尚福?對,我想我見過,矮個子,是不?”

“不,先生。個子相當高,和您差不多,我想。”

“是嗎?”

病人很快就探明兩層樓的咖啡館的不同入口處和裡面的樓梯―難怪他找,他是從羅克瓦爾來的農產品送貨人,新來乍到,不熟悉送貨路線。有兩個樓梯通向二樓,一個在廚房,另一個在前門入口處的小門廳,這是顧客用來去二樓洗手間的。還有一個窗子,必要時從外邊可以看到從這樓梯上下的人。病人確信,只要耐心等,到時候他會看到兩人使用這樓梯。

毫無疑問他們將分別走上去,不是上洗手間,而是到廚房上面的一間寢室。病人在揣測停靠在路邊的豪華汽車中間哪輛是尚福侯爵的。不論是哪一輛,店內那名男傭人已可不必操心,他的主人不會去駕駛它了。

那女人在快到一點鐘的時候來了。是個頭髮向後梳的白膚金髮女人,豐滿的胸部撐起那藍色絲襯衣,修長的被陽光曬紅了的大腿,穿著細長的高跟鞋,步態優美,緊身的白裙包著扭動的大腿和臀部。尚福可能有他的問題,但是口味不低。

二十分鐘後.他從窗子裡看到白裙子。這女人正走上樓去,不到六十秒鐘另外一個人影填滿了窗框。黑長褲,一個白皙面孔下面的法蘭絨運動衣,小心翼翼地潛上樓梯。

病人一分鐘、一分鐘地計算時間。他希望侯爵有一隻表。

提著帆布揹包的帶子,病人順著石板路走向咖啡館的大門口。到了二樓向左沿一條長廊走向建築物的後部,在廚房上面。他走過洗手間,來到狹窄的過道盡頭一個關著的門前。他站在那裡不動,緊緊貼著牆壁。他轉過頭來等候那老人走到洗手間門前,看他一面推門一面拉開褲子的拉鍊。

這病人本能地、不假思索地舉起軟揹包,把它靠在門板當中,用伸出的手把包緊緊按住,然後往後一退又往前一撞,左肩撞在帆布包上。門彈開的時候,他趕快放下右手抓住門扇不讓它撞擊到牆壁。底下咖啡館沒有一個人能聽到這無聲的破門而入。

“啊,真見鬼!”女人尖叫。”你是誰?”

“住口!”

侯爵放開金髮女人赤裸的身子,翻身下床趴在地板上。他好似歌劇裡的角色,身上還穿著漿得平平的襯衫,扎著整齊的領結,腳上還穿著長到膝蓋的黑絲襪,但這些是他的全部穿著。那女人抓住被單儘量減少不雅。

病人急促發布命令:“不許提高嗓門。照我的話去做,決不傷害你們!”

“是我妻子僱你來的!”尚福叫道,大著舌頭,眼睛迷迷糊糊。“我給你錢,比她多!”

“那是一個開始,”病人回答。“脫下你的襯衣和領結,還有襪子,”他看到侯爵手腕上閃爍的金錶帶。“還有表。”

幾分鐘以後,換裝已經完成。侯爵的衣著不完全合身,但沒有人能否認料子的質量和新穎的剪裁。表也是名牌。尚福的錢夾裡有一萬三千多。汽車鑰匙也是絕頂的,一隻只純銀頭,上面刻著花體字母。

病人巡視屋子周圍,靠窗子小桌上有架電話,他走過去使勁把電線拔斷。“現在沒有人會打擾你們了,”他說,一面拿起揹包。

“你跑不了的,告訴你!”尚福厲聲說。“幹了這種事休想逍遙法外!警察會抓到你的!”

“警察?”闖入者問道。“你真的想叫警察?那就要寫個正式報告說明情況。我不敢說這是個好主意。我想最好還是等人在傍晚來接你。我聽說他可能瞞過侯爵夫人把你藏到馬廄裡。我相信你會編造一個比實際發生的事實好一些的情節。我不會戮穿你的。”

不知名的賊離開了屋子,隨手把破了的門在身後掩上。

你不會束手無策。你會找到你的路的。

到現在為止,他確實如此,而且有點吃驚,阿簡怎麼說的?他的技能和才智會回來…可我想你不可能把它們同你的過去聯絡起來。

過去。

什麼樣的過去使他產生了24小時中所表現出來的技能?他從哪裡學到用掃堂腿把人踢傷,攥起的拳頭像鐵錘似的?他怎麼準確地知道朝什麼部位發出一擊?誰曾教他去利用犯罪心理?去誘發勉強的承諾?他怎能一聽話音便知內中含義並且毫不懷疑自己的本能是正確的?他從那裡學會在肉店偷聽到一句隨意的談話便想出敲詐的主意?更確切地說,也許是馬上做出犯罪的決定?他怎麼會的?

你越搏鬥就越折磨自己,越是每況愈下。

他集中精力駕車行駛在公路上,注視著侯爵的“嘉格”小汽車上紅木儀表板。儀表的排列不熟悉他的過去並未包括使用這種汽車的經驗。他認為這一點對他有所啟發。

不到一小時,他從一座橋上駛過一條大運河。他知道已到了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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