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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是十月初假期的第一天，祁同偉給聶衛民打了個電話，得知他今天休息，便直接驅車找上了聶衛民的家門。
一見到聶衛民那有些發福的臉，祁同偉便笑道：“聶書記，您的氣色看起來不錯啊。”
“又不是工作時間，叫我老聶就好了，同偉，你這拿的又是什麼啊？”
“都是我們金山縣自己產的水果，這不是帶些過來讓您嚐嚐，要是覺得好，也幫著我們縣推廣推廣。”
聶衛民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笑道：“你們金山縣的動靜可大得很，還用我幫著宣傳？行了，快進來坐。”
說著，聶衛民將他引了進去，兩人來到客廳坐下。
“同偉啊，有什麼事兒不能在電話裡說，還非得大老遠的跑這一趟。”
祁同偉剛欲答話，忽然見到他兒子噔噔噔的跑過來，一臉驚喜的道：“啊，祁大哥你來啦！你等一下！”
說完，他便轉身跑回了房間。
“這臭小子，又來了……”
聶衛民無奈苦笑道：“上次你剛回國的時候不是給他捎了個口風琴嘛，這小子現在已經會吹好幾首曲子了，這是要給你當面演奏呢！”
祁同偉不禁莞爾，“這才不到三個月，小濤就已經學會了，還真是聰明。”
聶衛民連忙道：“哎！你可別誇他，他現在唸書的成績可在下滑。這孩子，玩兒心太大，你要是誇兩句，就該飛上天去了。”
“都是青春期過來的，過了這個階段就好了。”
小濤很快就跑了回來，當著兩人的面吹了好幾首，最後聶衛民煩不勝煩，索性直接帶著祁同偉來到書房躲個清淨。
祁同偉跟他說了玉炎的為難之處，指出了趙家想建美食城一事，引得這位老領導面色有些難看。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的笑道：“這個玉炎，他把我老聶想成什麼人了！你跟他說，以後有什麼事直接找我彙報就行，不必兜這麼大一個圈子。”
祁同偉知道他這是想化干戈為玉帛，聞言也替玉炎高興，連連答應。
“其實這事兒不用你說，我也聽到了些風聲，美食城這專案我是不可能批的，汙染太嚴重，要是真讓美食城建起來，那月牙湖周邊的幾萬百姓可就遭殃了……”
“聶書記……”
“這又沒別人，叫我老聶就好。”
聶衛民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同偉，如果只是這件事的話，應該不至於你親自跑過來一趟，有什麼話，就跟我直說吧！”
祁同偉賠笑道：“哈哈，老聶，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的法眼啊！”
“……昨晚在我們金山縣發生了一件事，不知道您聽說了沒有？”
聶衛民疑道：“金山，什麼事？”
祁同偉神色一正，“趙瑞龍名下的一家農家樂涉嫌強姦，我們有兩個便衣去了解情況，他們還把兩人給毆打住院了，其中一人斷了兩根肋骨，性質極其惡劣。”
“趙瑞龍？這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啊……”
“他是省委趙立春同志的兒子。”
聶衛民恍然道：“怪不得，那這美食城的那個瑞龍公司，就是在他名下的吧？”
祁同偉點了點頭，“趙瑞龍盯上月牙湖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前幾年，呃……那時趙立春同志還在呂州兼任市委書記時，就批下了一個名叫湖畔花園的專案，這事兒您聽說過嗎？”
“當然……”
“不過同偉，那個湖畔花園小區我瞭解過，手續程式一切合法合規，沒有什麼明顯問題……”
聶衛民深吸了一口氣，直覺告訴他，祁同偉今天要說的事情關乎重大，他不禁坐直了身子。
祁同偉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成長起來的，又是緝毒警公安局出身，向來嫉惡如仇，如今把這幾件事全部提起，目的不言而喻。
可那位可是趙立春啊，即便梁老都不得不給他三分薄面，他到底想幹什麼？
祁同偉的膽大包天他是早有領教的，當初在面對自己和梁群峰的壓制下依然能夠在巖臺如魚得水，最終雙方還化敵為友，這份本事和心胸，他不服不行。
但是這潭水太深了，聶衛民下意識的就想遠離。
“趙瑞龍現在是什麼情況，案子和他有關嗎？”
“事情剛剛發生，暫時還不好說，今天一早，曲市長給我們公安局長打了個電話，先把他人給放了。”
聶衛民對曲不凡的插手並不意外，反而問道：“你們已經抓過他了？”
“是，當時一來公安局長不清楚他的身份，二來他阻撓辦案，有著教唆手下故意傷人的嫌疑。”
聶衛民掏出煙來，沉默著遞給了他一支，隨後祁同偉給兩人點上，見他不表明態度，便直言道：“老聶，你剛剛說那個湖畔花園小區沒有明顯問題，是不是說明還是有些問題在的？”
聶衛民嘆道：“同偉……就算有問題，經手的很多人都已經退休和離崗了，想要追查此事，可不容易啊……”
祁同偉聽出他話中的推諉之意，沉聲道：“老聶，我就跟你明說了吧，你也知道我愛人是商圈裡的，聽到了不少有關趙家的訊息。”
“之前呂州的一家國有皮革廠明明成績不錯，卻在一夜之間瀕臨倒閉，最後低價變賣給了趙瑞龍的大姐二姐。”
“這其中有沒有問題，我想您應該比我清楚，我有理由懷疑他們涉嫌侵吞國有資產，而這件事，只是其中的一件而已！”
這下聶衛民坐不住了，開始起身在房間裡踱起了步子。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當然聽出了對方是有備而來，在逼自己表態。
可是這突如其來的事情讓他心煩意亂，如果一著不慎，很有可能就滿盤皆輸。
“同偉，這都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當年的事情，誰說的清呢？難道……你手裡已經有證據了？”
“老聶，如果沒有一定把握，我也不會過來找你，我手裡已經掌握了不少線索，足以當成突破口了……”
聶衛民艱難的嚥了口唾沫，剛抽兩口的煙直接按滅在了菸灰缸裡，“……這件事，你跟梁老提過嗎？”
“我下一站就去京州。”
聶衛民又是一陣無言以對。
他知道梁群峰向來看不慣趙立春的一些做派，但他不得不再三斟酌，因為趙立春畢竟是省委常委，將來在自己的晉升上，是握有關鍵一票的。
而且他還和兩位常委關係交好。
如果自己幫了祁同偉，而又不能把對方連根拔起的話，那他將來的仕途將舉步維艱，很有可能像陳風一樣。
這和美食城的專案不同，美食城不批，那是公事公辦，還不至於因此得罪對方，說破大天他也佔個理字。
但是如果一旦開啟對趙瑞龍的調查，那就是明擺著和趙立春作對了，也是以下犯上，這可是官場大忌。
“同偉，這屋裡就咱們倆，還是開啟天窗說亮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