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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同偉從高育良家吃過晚飯後，又去找張建軍喝了頓酒。
兩人喝了不少，也談了許多，有關於巖臺的一些腐蝕幹部的，也有關於兩人各自境遇的。
老張對祁同偉而言，和其他人都不同，他是祁同偉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領導，也是與他關係最近的一位領導。
兩人如今的關係，很多話都可以敞開來說，彼此之間幾乎毫無保留了。
張建軍最近這一兩年在工作上並不算順心，一方面，他作為紀委書記，需要嚴抓黨風黨紀，另一方面，也要警惕下面出現害群之馬。
可是當涉及到一些敏感人物時，他經常面臨著各種阻力，這些阻力來自於四面八方，甚至有的還來自於陳風，這讓他投鼠忌器。
陳風對他說，違法必究，違法必查。
可又總是在跟他講，一些人勞苦功高，不能卸磨殺驢，更是抬出了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這讓老張感到十分困惑與迷茫。
他這個曾經的巖臺市公安局長，覺得當好一個紀委書記太難了，輕不得重不得的，很難展開工作。
顧下面，上面就會排斥你，顧上面，下面的人又會罵你。
這讓張建軍總是在內心深處譴責自己，也對祁同偉直言，說自己不太能夠勝任目前的這份工作。
祁同偉聽了也很不好受，老張能走到今天，他也算是功不可沒。
但是以老張的脾氣和秉性，能有這種想法也是情有可原。
以前他只管罪犯，誰有嫌疑就調查誰，從來不會束手束腳，只要是涉及到違法犯罪的問題，天大的壓力落下來他也能扛得住。
可現在不同，如果你還想往上走，那就一定要做出成績的同時還能保持隊伍團結。
有時你明明收到了舉報，但是還沒等你開始調查，就已經有人過來說明原委了，希望他能夠網開一面。
張建軍自問做不到彼此兼顧，這不是能力不行，而是性格原因。
他依然選擇了處理，但面臨一些特殊人物時，卻違心的選擇了手下留情，沒有趕盡殺絕。
張建軍說著這些，杯中烈酒一杯接一杯的灌下了肚。
火辣辣的滋味從喉嚨走到胸口，最後湧上腦門，這讓他神志不清的同時，又享受這種麻痺自身帶來的快感。
“同偉，你說我窩不窩囊？這官是越做越大，膽子卻越來越小了，如果早知道今天會面臨這些屁事兒，當初說什麼我也不幹這個紀委……”
祁同偉寬慰道：“老張，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有這種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這些事陳老跟我提過，他也是為了顧全大局，其實他比誰都難做……老張，你不用揹負這麼多壓力，別想太多了。”
張建軍紅著眼笑道：“我沒法不想啊同偉，你知道老百姓是怎麼罵我的嗎？他們說我變了，我難受啊同偉，我心裡真的難受啊……”
祁同偉理解他的遭遇，他做過兩世的政法委書記，對於老張面臨的局面心知肚明。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樣，行事無所顧忌，他能有這份底氣，是透過耀眼璀璨的成績換來的。
他的那些舉動，是讓整個漢東都為之矚目的。
如今即便沒有梁群峰和徐天澤等人給他撐腰，也沒人敢拿他怎麼樣。
但老張不同，他做不到像祁同偉那般，因為他就算有那個心，也沒有那個權力。
他只是常委之一，而不是能做出最終決策的實際領導人，他無法像祁同偉一樣，他的話不是聖旨。
當晚，張建軍喝的爛醉如泥，是被祁同偉和餘虎抬回家的，第二天醒來時，他已經記不清自己說過些什麼，做過些什麼了。
但是祁同偉記得，這個堅強的男人今晚抱著他痛哭流涕，像個淚人一樣。
能夠在這個歲數，仍然保持著一腔熱血，這讓祁同偉深受觸動。
在回去的路上，祁同偉已經做好了打算，他要向劉康健諫言，讓老張重新回到公安系統內部去。
老劉不是總跟自己要人嗎？這回直接把老領導送給他，這次他總沒話說了吧……
不過這件事情不小，張建軍如今的級別不低，已經不是劉康健一句話便能輕易調動的存在了，而且省廳那邊現在可沒有位置。
他必須得找別人幫襯一把才行。
陳風肯定會痛快放人，因為張建軍這麼彆扭的工作，他一直都看在眼裡，只需要提前和他打聲招呼，讓他好去安排接班人選。
至於別人，組織部副部長韓玉樹和他關係很好，但他現在的話語權還不夠分量。
想來想去，也只有梁群峰和徐天澤能輕易促成此事了。
不過無論是張建軍的事情，還是高育良的調動，目前都不是最佳時機。
現在強行推動此事，尤其是調整張建軍的工作崗位，他需要求上門去才行，這種事辦下來，他的形象也會在兩人面前打些折扣。
機會很快就會來了，趙立春馬上就會下臺，到時漢東一定會出現一系列的人事調動。
而到了那時，才是祁同偉開口的絕佳機會。
因為涉及到巖臺方面的一些腐敗幹部，老張已經摸清了是哪些人，到時把他們一齊揪出來，這可是大功一件。
如此一來，這事才算是水到渠成，而他本身，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只起到穿針引線的作用。
老張的事情暫時放下，吳慧芬今天的表現讓祁同偉一直有些疑惑。
在他的印象中，這位師母儘管貪慕虛榮了些，但向來是識大體，顧大局的，很少當著外人的面和高老師唱反調。
但今天她卻一反常態，難說背後究竟有沒有什麼別的目的。
到底是真如她所說的一般，不想異地分居，還是她希望高老師調到京州以後，更方便自己能利用高老師帶來的權勢呢？
祁同偉懶得再琢磨下去，不管怎樣，他覺得回頭有必要和高老師提個醒。
如果只是安排幾個人倒也罷了，這雖然不合規矩，但總算無傷大雅，頂多是給人家找了個鐵飯碗端著。
但可別因此走上岔路，那一腳邁出，可就一輩子都難以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