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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沈七七起了個大早，穿上男裝，亂糟糟的頭髮在頭頂挽成個髻，水盆邊照了照，別說，還真像個營養不良的假小子。
也沒有可收拾的東西，沈七七捏著幾枚葬兵爹餘下的銅板，走出破屋。
到達王府外，已聚集了不少男人，有老有少，大多衣著長袍，姿態裡既有文人的清高，也有對進入肅王府給小世子當夫子的期盼。
沈七七拉下幾縷頭髮遮臉，躲在稍離人群遠的地方，雖然換了男裝，但夜闖王府一事仍讓她有點擔心，萬一被誰識出，她可就功虧一簣了。
在沈七七緊張等待中，應試時辰到了，肅王府主事帶著排護衛出來，繼而有下人們安排外邊的文人入院。
直到沈七七跟隨人流踏進王府大門，都沒有任何意外發生，她暗噓了一口氣。
這才打量起王府，王府很大，進大門後視線開闊起來，一排排精緻的房子錯落有序，院子中有不少大樹，而中間擺放了許多矮板桌，桌下置了些墊子，應該就是今日應試的地方。
隨後下人們給所有文人發了個木質編號的小牌，讓大家依次坐好。
沈七七瞅著黑壓壓的人頭，真覺跟現代一些海選現場頗是相似。
主事巴拉一堆，告知上午做完題，下午便可出結果，大家拿著小牌在外邊等待，第二場考試屆時安排。
規矩說完，試題也發了下來，沈七七瞟都沒瞟一眼，仔細察看起地形環境，發現大院裡不僅有主事有下人，各處還有侍衛守著，她根本不可能有偷溜的機會！
怎麼辦，好不容易進來了，她可不能放棄啊！
“準備答題，不許東張西望！”心裡正哀嚎著，頭頂傳來一聲喝。
“......”
沈七七隻得拿起那幾張顏色略呈暗黃的紙隨意翻了下。
這一看，愣了，出題格式和答題方式居然像現代試卷的選擇題！
上邊幾行字是題目，下面四個答案供選，雖說每個答案前沒有ABCD，但有個空格地方，應是給畫答案用的。
沈七七沒研究過古人的試卷長什麼樣，可電視裡演的不都是出個考題，寫詩寫詞寫文章麼？
沈七七抬頭，發現不少人臉上也帶有詫異，還想找人悄問一下呢，身後傳來鄙夷地嗤聲，“肅王殿下選夫子別居一格，只重才德不論身份不錯；但此事到底不比掃地，誰都可以矇混過關！見識短的人趁早離去，別擾了我等應徵夫子的考試！”
這話一出，那些原本面露疑惑的人都恢復了鎮定自如，生怕被人說見識少。
沈七七：“......”
“開始答題，禁止喧譁！”前方警告又起。
沈七七撇了下嘴，也沒心情跟這些古人們計較，心裡盤算著找什麼理由開溜。
沒過一會，捂著肚子的沈七七站了起來。
“你幹什麼！”
“我......肚子疼，想借用一下......茅廁......”
“沒聽考場規則？試題未完成離座者，視為自動棄權，出王府，不得再進！”
沈七七：“......”
“那......我忍一下。”
沈七七認命地做起試題，雖不知道寫了什麼，但選擇題嘛，簡單。
她拿起毛筆，蘸了點墨，在幾張紙上畫起了答案；不到十分鐘，全搞定。
悄看周圍，他們還眉頭緊鎖、面帶慎重地考慮著，沈七七怕讓人感覺她太敷衍，只得又復看了一次考題。
好不容易捱過了半個小時的樣子，沈七七交了考卷，再度捂肚，可憐問主事：“我題做完了，可借用貴府的......茅廁麼？”
回應她的是不帶任何商量餘地的冷聲，“考完即刻離開王府！”
沈七七：“......”
.........
下午，眾文人書生翹首以盼的公佈第一輪考試結果時間到來。
想著也不會有自己，沈七七沒去擠，而是咬著截樹枝焦慮地想，如何趁亂混進王府不被發現。
直到周遭忽地變得安靜，沈七七才奇怪地抬起頭——在場文人皆目露疑惑，好像在等誰回應。
“二十七號不在嗎？”拿筆主事復問，“那我劃掉......”
二十七？
沈七七將樹枝用力一甩，叫道：“別劃！在！在！我在這兒！”
在一眾羨慕驚訝及嫉憤的目光中，沈七七跑到了主事身邊。
與她一同過了初試的還有十來人左右，其他人等都散去了，沈七七還沒從驚喜中回過神來，她興奮問道：“總管，我們現在就考第二場麼，還是在王府裡邊吧？”
主事沒有理會沈七七，而是對在場人道：“都跟我來。”
“......”
沈七七和眾人隨主事進了王府，過了大院，穿過幾條迴廊，他們來到座看上去挺宏偉的建築外邊。
“這是哪兒啊，我們來這幹嘛？”沈七七又忍不住問。
主事不滿瞪得她一眼，欲答話，恰好裡邊有幾人走出，主事趕緊示意眾文人站定不亂動。
沈七七偷瞟了下，竟發現出來之人是那天把她關進大牢的絡腮男左副使！
左副使怎麼在這兒，是為追查殺死使者的兇手一事而來？
那這座建築是……
“這兒是殿下的書房！”主事嚴肅開了口：“殿下要見你們，你們進去後都保持安靜，殿下問什麼你們答什麼，不可東張西望，不得隨意出聲。”
“！！！”
殿下？肅王？
眾人臉上瞬間浮出受寵若驚、誠惶誠恐的神色。
沈七七的臉色也變了，驚嚇的。
“不是還有考試沒考麼，殿下為什麼現在要見我們？”沈七七急問。
主事再度不滿，斥道：“殿下做事還用向你交待？”
“......”是不用。
可這時候見肅王，她女扮男裝會暴露不說，上次夜闖王府一事也懸著，加上左副使剛來過，她再出現，後果會不會不堪設想？
“快走，還磨嘰什麼呢！”
沈七七根本沒有多想的時間，主事已不耐催促。
事到至此，只能見機行事了。
沈七七深吸口氣，垂著頭同眾人邁過門檻。
“殿下，此次初試答題全對的人都帶來了。”主事恭敬道。
“行，你下去吧。”
主事退出，沈七七感覺頭頂上方有了掃視的眸光，她的頭縮得更緊了。
“都抬起頭！”蕭其琛身邊的李盛命令道。
十來位文人書生戰兢地抬起了頭，沈七七咬緊牙，也將頭稍稍抬起，但眼睛不敢抬。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肅王不說話，其它人也不敢出聲，書房空氣有些凝結。
良久，大概接了指示，李盛的聲音再度響起，“下面我報誰的名字，你們就走來殿下面前，將自己如籍貫等基本情況稟報殿下。”
沈七七一聽，更崩潰了，肅王這是選妃子還是選夫子啊，為什麼要一個個過去給他說這些！
名字一個一個報著，沈七七忐忑不已，心中暗暗祈禱，不要報到她，不要念到她的名字。
祈禱沒有效，隨從很快報到了她的名字。
沈七七聳拉著腦袋，揪緊衣襬，一步一步挪到了那張古色大桌前；眼睛盯著青板地面，真想自己此刻是隱形的。
“沈七七......抬頭。”
紙張落下，沉冽微帶慵懶的聲音傳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沈七七心下一橫，抬起了頭——肅王坐在張梨木太師椅中，身高腿長，坐姿筆挺；輪廓分明、俊朗無雙的臉上表情淡然隨意。
見到她，他的墨眸中好似訝異了，又好似沒有任何變化。
“......草民沈七七，涼洲人氏，家住涼城瓊村。”沈七七壓著嗓子說完又低下了頭。
肅王沒回應，也沒叫她走，沈七七緊張得手心冒了汗。
約摸十秒鐘，沈七七聽到了紙張的響動，還有隨從喚道：“下一位XX！”
沈七七喜極而泣，看來老天還沒對她趕盡殺絕，給她留了點好運。
學著其他文人的樣子對肅王躹了個躬，沈七七麻溜地回了自己站的地兒。
書房所有人肅王都見完畢後，李盛道：“好了，你們先下去，複試事宜王總管會安排。”
書房門開啟，主事再度進來，領著文人書生們離開，沈七七也迫不及待地想出去，
“你，留下。”肅王驀地發了話。
沈七七身體一僵，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肅王只怕是要找她麻煩。
但肅王既沒點名，她當然能裝不知道就裝不知道。
於是，別人都駐足回望時，沈七七的步伐邁得更快了。
“沈七七，留下！”李盛一聲冷喝。
沈七七腳步一滯，認命地轉了身。
書房內閒雜人等散去，沈七七垂目站在那古色貴氣的長桌前，為分散注意力，眼睛看著桌下那雙黑色、款式像船一樣的鞋子。
鞋子都快被她看出一個洞了，肅王還沒有任何指示，沈七七小心瞄向前方，肅王的隨從像堵牆似的站著一動不動，而肅王正漫不經心地在張紙上寫著什麼。
他英眉微蹙，神色無異，但沈七七卻詭異地察覺他眉間有點淡淡的......失望？失落？
只是這種失望中似又帶了些習以為常；就像......明知某物很難找到，仍不會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他在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