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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灼去拍戲了，但是葉湑也跟了上去。
葉湑對拍戲這種事情並不熟悉，甚至於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他所見過的那些大多都已經是銀幕上的成品，或許能看出演員的演技優秀與否、情節內容的優劣，但對幕後的一切認知是近乎空白的。
其實葉氏也有做這方面的投資，但並不是他來管——還是那句話，葉氏涉獵的範圍太廣，如果他事無鉅細都要管，絕對是管不過來的。
沈灼是真的在哪裡都很受歡迎。
他生得好看，性格好、嘴又甜，葉湑可以毫不偏頗的說，如果有人不喜歡沈灼，那麼大多是帶了嫉妒的色彩。
沈灼今天是背景板，家宴之後是宮宴，主角是長公主、皇帝和男主，他在自已的位置上充當背景板。
但背景板也不是什麼都不需要做的。
其他人發話的時候，墨連錦小動作很多，吃點心、喝酒、用手指攪弄自已的頭髮，或者注視三位宮宴上的主角，偶爾看一眼自已的爹。
其實不只是他，其他的背景板也一樣。
程念可能不太注重重要人物與情節之外的東西，但是程編在意，她不希望戲裡活著的只有主角，每一個人都要有自已的事情做，不能當木頭樁子。
沈灼踞坐著，衣袍底下的腿腳有些麻。
三位主演今天的戲份比較重，在宮宴上對峙，至於演異族太子的木遠，他要後面才會出場。
小皇帝因著男主提到先帝覺得被冒犯到，正要開口治男主的罪，被異族太子收入麾下的一名官員站出來勸阻，說男主有功在身，不宜因此見罪，宴會得以繼續。
月亮爬過宮牆的時候，男主藉口更衣出來，才和異族太子見面。
不過那是晚上的戲份了，其他人就不參與。
中午的時候，沈灼的那份盒飯是葉湑去拿的，連帶著他自已的那份。
沈灼坐到小椅子上，葉湑給他擰開水放到一邊，然後又掀開沈灼的盒飯蓋子，拆開筷子遞過去。
“葉總搶助理的活搶得挺心安理得。”沈灼坐在小椅子上，腿伸直，衣袍下襬散開，底下是白色的打底長褲。
其實稍微不講究一點的劇組，演員底下穿什麼褲子或者鞋子都可以，但是程念不喜歡有穿幫鏡頭，所以沈灼的鞋子也是皂靴，為了符合墨連錦的性格，靴口的部分還繡著一圈精緻的卷草紋。
沈灼這話就是故意找茬了，葉湑好歹也待了一上午了，說實話，何聲作為助理其實也沒多少活，就負責跑跑腿、幫沈灼看看東西之類的活，因為沈灼是個挺獨立的人，不至於吃個飯還要人幫忙掀蓋子遞筷子才肯吃，甚至就連取盒飯這種事情要是他下戲早，也會自已去拿——這個是葉湑去拿盒飯的時候何聲主動和他說的。
“如果我是你助理，你這會兒應該吃點別的。”葉湑看著盒飯裡的菜，葷菜是香乾炒肉和糖醋排骨，素菜是清炒萵筍和炒平菇，說句實話，這樣的盒飯標準其實很不錯了，程唸作為導演，也算是肯在餐費上多花些、很厚道的那一類。
但如果是他，應該早早問沈灼今天想吃什麼，然後跑去買過來，對了，沈灼應該不喜歡搞特殊，那就整組一起都買了。
沈灼接過盒飯，一邊開吃一邊說：“我想吃龍肝鳳髓你也弄？”
葉湑一邊拆著自已的筷子，一邊沉默地看著他，片刻後才開口，叫他的名字：“沈灼。”
沈灼笑了一聲，沒怵他，說：“警告我呢葉總？”
葉湑微嘆：“龍肝鳳髓不過是戲言帝王飲食的名貴珍異，不過龍肝可以用白馬的肝代替，鳳髓麼，錦雞的骨髓，前面這個有養殖的可以買，不過後面這個是保護動物，我可以上張老闆那邊買只羽毛漂亮一點的公雞代替，你覺得怎麼樣？”
沈灼沒聲了，他給自已嘴裡塞了一口肉片，眼神複雜地看著葉湑。
總覺得只要他點頭，葉湑真的能做得出來。
每次他覺得葉湑有點變態的時候，他總是能重新整理沈灼那點對於變態的認知。
看他沒反應了，葉湑輕輕笑了一聲，捧著自已的那份盒飯也開始吃。
[哈哈哈哈哈哈老實了吧，沈灼你有本事再皮一個]
[說真的我看他倆互動真的是嘴角翹上天]
[我看誰和沈灼的互動都嘴角翹上天，但葉湑真的又不一樣]
[對對對，他倆特別real，感覺像是我和我男友相處一樣]
[有物件的都懂，他倆這個氛圍真的甜死誰啊]
[為什麼都拒絕了還這麼甜啊，葉湑都不傷心的嗎]
[我都替他傷心了，辛苦學了做好的糖畫全被掰碎了]
[這麼一看葉湑情緒挺穩定的，要是我估計直接尖銳爆鳴]
[之前那個躺著怪叫的化妝師真的cos我磕cp的樣子]
[前面那個尖銳爆鳴的，捏碎糖畫的可是沈灼，我感覺他把我捏碎了我都樂意]
[也不要太舔了吧，你都舔完了我舔什麼]
沈灼吃完飯，喝了點水，然後揉了揉自已上午坐麻的小腿。
那陣麻癢早在吃飯的時候就已經消退，但是隨之而來的是酸脹。
拍戲的時候得忍著，這會兒揉著揉著眉心都蹙起來了。
好容易恢復了，沈灼站起來去上衛生間。
“我也去，”葉湑站起來，“這邊衛生間在哪兒？”
這一整片都是為了拍戲造出來的景，宮腔樓閣、市井街道無一不是古色古香，京州拍古裝的一般都會往這兒來，就目前來說，拍劇的也不只是江山催的劇組，因此這邊常年駐紮的群演很多，一年到頭幾乎都不愁飯吃。
為此也設立了不少公共衛生間，但因為建築外部來看都差不多，如果沒人指路還真的不好找。
葉湑跟著沈灼走出去好一段路，踏過兩邊栽著竹子的青石板路，衛生間上標註的男女都是用的篆書。
跟拍總不好跟著進去拍人上洗手間，只拍到他們進去，然後就移開了鏡頭。
沈灼站在外邊的洗手池邊，讓葉湑先進去上。
葉湑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洞悉他的那點害臊，沒拒絕，獨自進去了，一會兒後出來洗手。
沈灼這才輕咳一聲進去了。
出來之後就看見葉湑正站在吹風那邊吹手。
畢竟是公共衛生間，吹手的機子質量一般，吹風的聲音很大，幾乎蓋過了沈灼洗手時候的水流聲。
沈灼沒打算吹乾手，他指尖輕輕彈了兩下，手上只剩下點溼潤，估計回到拍戲的地方就能幹了。
“這邊沒人。”葉湑忽然說。
隔著吹風的聲音，但沈灼還是聽清楚了，說：“其實有個更近一點的，那邊人多，所以衛生不怎麼樣，這邊人少，衛生會好很多，我平時都到這兒來上的。”
言下之意，讓葉湑不要亂想，也不要想著沒人就作妖。
葉湑“嗯”了一聲，聽不出是不是失望。
他吹乾了手，回身面向沈灼，想問自已差在哪兒：“為什麼拒絕我？”
他今天過來也沒穿正裝，一身深青到近乎於黑色的薄款運動套裝，只褲縫上各有一道白線。
胸前懸著帽帶，因為剛剛洗手的原因，袖管也往上堆疊，露出右手上一隻運動手環，因著沒有觸控，小小一塊的螢幕還是黑色的。
再看他的眼睛，和他手環的介面一樣烏沉，像是不會反光，看著還有那麼點駭人。
沈灼腳尖一轉，他也動，堵著沈灼不讓人離開。
看這樣子，非要得到個答案不可了。
沈灼說這邊衛生好不是無的放矢的，這邊的衛生間每天都有專門的人打掃，除開清潔，還會噴灑除味的噴霧，但再幹淨也架不住人多，離拍戲地方近的那個衛生間衛生很難形容，但大家都懶得跑更遠，所以也沒辦法，只能捏著鼻子快點上完洗個手回去。
但沈灼帶著葉湑來的這個，空氣中還瀰漫著點淡淡的空氣清新劑的味道。
讓沈灼肚子裡那句“你確定要在衛生間裡和我討論這個”都不太能站得住腳。
不過說來也奇怪，沈灼想，黎一瀚問他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腦子近乎是一團漿糊的，但此刻葉湑站到他跟前問，他心裡亂七八糟轉過一通，還真的扯到個線頭。
葉湑這麼個人，有著自已一套待人接物的邏輯和尺度在，剛開始接觸瞭解不深的時候，葉湑看著是矜貴又很有風度的一個人，可能有些時候沒什麼臉皮吧，沈灼也理解，上位者麼，生意場上浸久了，對競爭對手總是不太能留情面的，久而久之就也修煉出來了。
雖然沒什麼臉皮說出來不太好聽，但是其實這也算是葉湑的一個優點，反正沈灼是這麼認為的。
然而沈灼面對的葉湑是不一樣的，隨著接觸越深，沈灼覺得葉湑的底色其實不太能看，別的不說，光是掌控欲就很……雖則葉湑自已一開始也提到自已掌控欲強，但聽到和切身體會到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葉湑說過自已小時候去梨園的事情，也說過自已玩極限運動，留學時期的趣事也提到過，高中因為資金問題拆解掉星訊網給自家集團的事情更是眾所周知。
乍然看來似乎沒什麼大的問題，但是仔細想想又哪哪都不對勁。
至少沈灼沒有聽說過誰家把孩子逼得為了多點時間玩加快吃飯速度，結果把自已吃出急性腸胃炎，結果掛著點滴了還要做功課。
綜上所述，葉湑的家庭環境如何實在讓人不太敢去想。
沈灼性格好，但他並不是什麼聖母，也沒有為了挽救某個人把自已的幸福搭上的犧牲精神。
他承認自已確實對葉湑有那麼點好感，但是同時也覺得他對葉湑的喜歡可能會給自已帶來不那麼好的結果。
有句話叫“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天子一怒，伏屍百萬”，一個普通人的破壞力是有限的，但是葉湑不一樣，他有錢有權，如果沒有同理心，脫軌的成本對他來說很低，那麼危害性還是挺大的。
這樣一個人給出的喜歡，說句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也一點不為過。
除非沈灼確認自已對葉湑有所誤解，葉湑其實是個好的，或者他有那麼一刻對葉湑的喜歡到達了頂峰，那麼沈灼可能會願意伸手拉他一把。
除開這兩種情況，沈灼覺得他怎麼著都不會選擇和葉湑在一起。
然而這種事情說出來也就沒什麼意思了，葉湑刻意想裝的話，演技說不定不輸他這個專業演員。
於是抬眼看著人，忽地笑了一聲，說：“因為真的不夠喜歡啊。”
“要麼，葉湑，”沈灼看著面前的人，唇角微微挑起來，帶著那麼點戲謔，像是挑釁又好似引誘，看著就有種讓人忍不住神搖魄蕩的美感，“你再努努力看看？”
葉湑看著他。
沈灼長相豔麗，但他二十歲的年紀，滿面青春，加之身上還穿著鮮紅的戲服——程念在服化道上一向很捨得，有人黑他的劇情，但沒人敢黑他的審美，鮮紅的衣袍上繡著大團的纏枝花，卻並不俗氣，只讓人感嘆是怎樣盛氣的人才能穿得住這一身灼眼的衣袍。
沈灼的頭髮造型是高馬尾，顯得很少年氣，壓住了那麼點豔麗感，讓他得以和身上的戲服相得益彰，不然葉湑毫不懷疑沈灼會把身上的這身衣袍壓得死死的，讓人只能看到他的這張臉而把服裝完全忽略掉了。
演員壓過人設，那樣對想拍好戲的導演來說就十分冒險。
不過葉湑並不是導演，恰恰相反，葉湑就喜歡冒險。
他看著沈灼，也跟著笑，說：“好啊，我努努力。”
然後他一把扯過沈灼緊箍在了懷裡，另一隻手則按住了沈灼的後頸，逼迫沈灼仰面。
沈灼大感不妙，葉湑抱他抱得特別緊，都勒得他有些發疼，唯一能動的只有腿和腳，他抬腳去踩葉湑，結果剛要踩上後者的腳，葉湑把他整個人一提，乾脆讓他雙腳都踩在了自已的腳背上。
沈灼踮著腳，葉湑帶著他走了兩步，他重心就完全落在葉湑腳背上了。
葉湑垂眼看著他，又笑了一聲，說：“我其實很聽勸的，這就開始努力了。”
沈灼正要開口罵人，結果正方便了葉湑，葉湑發狠似的就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