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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曰：少時父母乃勤教，欲人之正位，不允。白黑分明，與善人，勿太露鋒芒。自何時，不聽，輒碰壁。及長，知父母為我謀。往往人每年長，乃深覺……深覺……覺出……所以然？”
“你怕不是把書讀到了肚子裡，和著幾斤大米一同消化了！”
吱喳亂叫的小鳥完全不懂屋裡人的愁。
四年的時間，對於將軍楊府的宅子，對於大夫人張芸，變化一點都不大。
院子池裡的那幾尾大錦鯉，好像還是原先那幾條，穿梭在池子裡的水仙花下。那幾枝華麗的花，被漂亮的草枝包裹著，樹上茂密的樹葉不只有綠的，甚至點綴了點紫。
夏日裡的將軍楊府簡直清爽，卻也不是一切都這麼寧靜，自從添了個小娃娃，年歲愈長，這府裡上上下下就沒消停過。
生了孩子的第四個年頭，大夫人張芸不僅風韻不減當年，更是將府裡打理的井井有條，這才使得楊湛可以安心當差，依舊坐穩那朝中重臣的角色。
只不過在這楊府中漂浮的氣息不一樣了。
“不，不是……阿孃我……我剛才讀的真切，卻實在是緊張才給忘了。”將軍千金楊皕宣，如今也只是個四歲大的小姑娘，長的機靈的一雙大眼睛在眼眶裡打轉，小白臉蛋嫩的要彈出水來，肉乎乎的，小眉毛擰在一起，真是惹人憐愛。
這粉嫩的長相，再配著那桃紅的襦裙，頭上一對珍珠的小釵環白亮亮的，可愛至極。
“緊張？你有什麼可緊張的？在你親孃面前，還怕會被吃了不成？我早就說過讀書識字不能死記，不論是書，還是書裡的字，都要連著道理，會著意思去讀才能熟練掌握。你聽了嗎？”
張芸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手裡握著書，有些生氣的看著站在面前的皕宣。七年的打磨，張芸仍是臉上明媚，如同她那繡著紫色蝴蝶蘭的藕荷色衣裙，雖然淡雅但是大氣，就是典雅的大家夫人風範，只是容貌略顯憔悴。
小小的楊皕宣睜著大眼睛揣度著張芸的脾氣，試探性的說道：“阿孃莫著急，天太熱，阿孃喝盞茶。”
見張芸彆著頭沒說話，小皕宣趕忙鑽空子：“我，我再回去讀？我再回去讀！我定讀的通通的！”
看著那個小機靈豆子一顛一顛的，兔子似的逃走了，到了門口一頓，直接從臺階上縱身跳下，又因為差點站不穩而晃晃悠悠。
全府上下的人無不感嘆時間過得飛快，好似他們家姑娘前日裡還在因著找奶吃哇哇直哭呢，今日就變得又能讀書識字又能撒歡蹦跳了。
“你去，給宣姑娘煮點羊奶，喝了以後記書記得更清楚。”覃姑姑聞聲趕到，打發人去伺候姑娘，自己則過來給大夫人上茶。
“就算是喝牛奶馬奶，也治不了她。一天天就知道貪玩吃嘴，一個姑娘家，還是個名門千金，怎麼就不能淑女些，乖巧些。”
看著張芸扶額，覃姑姑一味笑著說好聽話：“老爺大夫人都是武將出身，生的女兒自然活潑機靈，繼了父母的優點，這是好事兒啊。”
“再說了……”覃姑姑一臉說笑似的樣子：“大夫人當年還是姑娘時，不也是一刻都不安生，太夫人一樣頭疼的很。”
“你這，說上我了還，難不成要怪我。”張芸看起來像是在訓斥，實則就像個姑娘一樣嗔怪。
覃姑姑笑著不言語，半晌才起了話題：“宮裡來人說，德妃娘娘不日就要生產了。德妃娘娘先前懷象就一直不好，怕是到時候宮裡隨時派人來傳，大夫人得時刻備著。”
“懷象不好……”張芸慢慢坐直了身子：“懷象不好，自有宮裡神醫聖手幫忙醫治，德妃害怕是另有其因。”
張芸眼珠左右轉動，計算著：“你說，懷象不好，因為什麼？”
覃姑姑疑惑道：“不過就是……身子虛。”
“嘁，”張芸搖頭譏笑：“那皇宮可是個吃人的地方。就因為德妃身子弱，氣血不足，宮裡便流傳紛傳是腹中皇子與生母相剋，又說是星象不利。你說，孩子都沒生下來，從哪裡得知？”
“大夫人見事明白。”覃姑姑回道。
“不是見事明白，是我瞭解德妃。”張芸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才發現茶依舊是燙的，沒有繼續喝，隨手又放下了茶盞。
“德妃雖是相府千金，卻心地純厚善良。自她入宮選秀，不爭不搶，腳踏實地。一點點熬到如今這個位置，可就算是這樣恪守本分的人，還是有人看不慣。”
“這明擺著就是謠言，是有人要害德妃娘娘，怎麼天上還……”覃姑姑欲言又止。
“天上不敢不信，這些流言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你以為背後的事情真就這麼簡單？天上不能不信啊……”
覃姑姑擔憂起來：“所以德妃娘娘才求助大夫人？可咱們如何能與宮裡的相抗？這是趟渾水啊。”
張芸微微抬頭看著窗外，天上飄著幾朵稀薄的雲，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我與欣程自小一起長大，甚至比天后娘娘、我姐姐芸薇還要親密。我因著護駕立功的爹一躍成了名門小姐，從來都是人前恭維背後譏諷。欣程雖出身虞家這種世家名門，但她不顧別人怎麼說怎麼看，依舊當我為閨中密友。”
覃姑姑湊去拿起扇子給張芸扇風：“大夫人是個重情分的人。”
“也不完全是。”張芸實在渴了，又從新端起來茶，吹了吹氣，一點點喝，喝一點停一會兒：“我是能力不夠，可也不能任他們糟踐了欣程和未出世的皇子。若任由那些人把欣程拉下去，連皇子也保不住的話……那麼接下來就是天后，再就是太子，這相連的楊家，張家甚至是齊家趙家都得完蛋。”
張芸細細分析著：“他們想要什麼，我們都清楚，曹氏要的是軍符，尚書楊府裡的要我們的命……就是不知道尚書楊氏，有幾分參與其中。”
覃姑姑恍然大悟，思量許久說不出來話。
正巧這個時候小皕宣慢慢悠悠的走進來，手上捏著書，看起來還挺忐忑樣子。
“宣姑娘先坐著吧。”覃姑姑拿了把小凳子放在小皕宣旁邊，誰著這小姑娘卻拒絕了：“不坐了，我直接唸了就走。”
張芸打量了小皕宣一下，合著這小機靈鬼一刻都不願意多待，想早點完事兒早點逃走：“先別唸了，餓了嗎？”
小皕宣顯然是不知所措，不過她估摸著阿孃是累了，不想聽她唸書了，便嬉皮笑臉起來：“餓了！”
“那奴去給姑娘準備點心和果子？”覃姑姑連忙問道。
“不不，我不想吃甜的，我想吃鹹口，覃姑姑，我想吃肉絲湯麵，你多放點肉和蔥絲，不要太淡了，他們老是做的味道淡極了。”這小姑娘立馬顯露了原形，全身放鬆似的靠到凳子上，要求起來了。
“好，姑娘怕是餓壞了，奴立馬去給姑娘弄。”覃姑姑眼裡盡是笑意，轉頭問張芸：“大夫人想吃點什麼嗎？”
“我吃不下，這個時候了，就你這個小豆點才吃得下。”張芸食指輕輕點了一下小皕宣的額頭，小皕宣也什麼都不懂的笑了：“阿孃也吃吧，我都餓了，阿孃一定也餓了。阿孃也吃麵，也多放點肉。”
張芸看著這活潑的小娃娃，不由自主的眉頭鬆了，眼角也彎了：“是啊，越是費精力就越要多吃點，養足精神。”
張芸把小皕宣提起來，讓孩子坐在自己腿上，摸著孩子的肩膀，跟覃姑姑說到：“都是為了孩子。慈母愛子，非為報也。德妃計謀了這麼多，甚至連我也算上，並不是為了保她榮華，只是為了不讓懷胎十月的孩子出事兒。所以，我們得明白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