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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晚了，喲，真的是好生熱鬧！”
“林大夫人來的這樣不及時，小娃娃都要睡著了。”
眼瞧著是將軍楊府是花團錦簇，卻也不是真花，一屋子的女眷穿紅戴綠的罷了。
將軍楊府喜得千金，天后娘娘恩典，特求了天上賜名“皕宣”二字，意為天賜雙倍福澤。
此等榮譽，自然是要大大宴請一番。而來往的眾人也都識趣極了，各個頂著巴結的嘴臉早早到場。
雖然這人堆兒裡頭有不少八杆子打不著關係的人，都瞧不起楊湛這個莽夫燒旺灶的權貴。可是朝廷紅人就是一等一的，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如今將軍楊府有多麼春風得意。
拋開楊湛的親爹楊銘天老公爺的那層面子不說，甚至是宮裡的天后娘娘，張芸的義姐張芸薇都撥了自己鳳翎殿的婢子來將軍楊府伺候宴席。
權勢，靠山，榮耀，如今柱國將軍楊府統統佔領，那今天這席面自然不會簡單。
如今已然是冬日裡，前陣子飄了些零星小雪，屋簷上蒙了薄薄一層，屋外光溜的樹枝和富貴竹上也蒙了一層薄雪，池塘裡零零碎碎的結了一些小塊狀的冰碴子。
不過屋子裡倒是熱騰騰茶氣的冒著。
將軍楊府的足月席面被下人們佈置的井井有條，瞧著真是大戶人家，所有物件都精緻極了：每個平桌上都有花藝女精心設計的百合花藝插在天青瓷瓶裡。這個時節能弄到百合真是難得，百合清幽的香味和茶香和在一起，竟出奇的好聞。
看向屋外的席面，亮堂的正屋裡擺放了三個雕著荷葉荷花的榆木高足圓桌，銀筷枕著鯉魚花樣的止箸躺在桌上，每個座位前都有個白陶紅釉的小碗，簡直精美。小碗旁則擺有一盛酒的玉色琉璃盞，正應了“葡萄美酒夜光杯”；另有一盞是茶碗，大夫人桌上的是黑釉茶碗，黑色的釉上泛著青藍光，大氣典雅。姑娘們的桌上則是描金的白瓷茶碗，淡雅質樸。
菜式更不必說，紫紅的桂花藕配淡淡的翠色瓷盤，香煎銀豆芽鋪在青瓷盤子裡，霜色橢圓形瓷盤上擺著赤色濃湯煎魚，蒸鵝躺在木製的長方形餐盤上，金色的雞湯盛在白釉雕花的碗裡，席面的正中間還擺著咕嘟冒泡的鍋子……
這等席面，可不是閒雜人等都能來的，只有身為朝廷官員的正頭大夫人和嫡子女才可參加。不過倒也有藉著由頭魚目混珠的——
“這三姑娘真是沉靜，不吵不鬧，只睜著大眼睛到處看，瞧著以後定是個乖巧嫻和的性子。”
說話的，是孟府孟淑的妹妹孟敏。
這話的緣由是當年孟淑在生過嫡長女楊瑾之後又懷過一個女胎，可惜孟淑身子不行，在肚子裡時就沒能留住那個孩子。
可孟淑還是堅持讓楊成嶂給那孩子登了族譜記上了名，排為楊家二姑娘。如今這孟敏口口聲聲的三姑娘，將剛出生的小皕宣排在面都沒見過的死人後頭，簡直噁心人。
這讓坐在張芸那頭的幾位大夫人們一臉難看。
張芸則是沒有說話，臉都陰了。可轉瞬間她又衝著懷裡的孩子笑著逗弄，一旁的大夫人們也就沒說什麼。
卻也是事實，張芸心想，她這孩子生下來就得是三姑娘來著，不過這又不打緊，張芸本來也沒想著楊家能給她什麼好兒，不添堵就阿彌陀佛了。
趙府將爺趙鐸的大夫人郭琳這時候湊過去逗著孩子，可眼神卻瞟到了孟敏身上：“瞧咱們小皕宣，多可愛水靈的樣子，日後指定是有大福氣的！眼看如今剛足月就有天上親自賜名，真是旁人比都比不來！”
張芸領了話，附和著郭琳說：“可別抬舉了她，我看她以後不過就是個機靈豆子，沒什麼大本事。倒不如大夫人家公子的趙闕，小小年紀文武雙全，一身正氣，日後絕對是有趙大將軍一樣的風姿。”
“我可不喜歡那小小年紀就老氣橫秋的兒子。”郭琳嘴上推脫，卻也是笑顏：“讓小皕宣做我女兒才好，多可愛俏麗！”
見大家笑成一團和氣，孟敏也自發沒趣的邊扇著扇子邊佯裝去院子裡看風景離開了。
“看他們也是沒心的樣子。”齊文欽齊小伯爵的大夫人王依也不裝樣子了，見孟敏走了，直接就擺出了說嘴的樣子：“如今這家生了姑娘，他們自然歡喜得很，卻還要在那裡擺架子遲遲不來。還讓個小官家的來賣臉子。是他們孟府的能耐大？還是尚書楊府的本事多？”
這番話倒是一下得罪了一大堆人。斥責孟淑遲來席面不說，還諷刺張芸生了女兒。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誰也不知道怎麼搭話，張芸更是不想說。
齊府與楊府原就是有些沾親帶故的，如今這楊府備受恩澤，可齊府卻因齊凌老伯爵年事已高，齊文欽小伯爵又庸懦不具才幹，風光自然是盛不過楊府。
可畢竟是世家大族，王依也是個沒心沒肺的直腸子，說話不過腦子，自然是是看不慣什麼就說什麼。不過卻也是個實在愚蠢的，她王依不也是隻有一個女兒？
等著下文，卻沒有人想接她的話茬。
氣氛實在不對勁，迫不得已之時，張家這邊開口了：“王大夫人也莫要氣，我們不差等她這一盞茶的功夫。看在大家都是親戚的面兒上，傷了和氣可不好。”
說話的是張芸的弟弟步軍副統領張謙的大夫人李冬雪，性子尖酸刻薄卻軟弱無能，除了愛在私下裡攛掇是非，明面上簡直不敢說話。她這番話不幫著夫家姐姐說話就罷了，竟還給孟淑那邊遮掩。
張謙不是什麼能成事的性子，李冬雪更不是。兩人都是能在背後升得了小煙兒，卻對一丁點火星都拒之千里的人。自然是楊家齊家兩個都不敢得罪。
“喲，眼瞧著李大夫人也是咱們這邊的人，怎麼偏幫著外人說話。”
“就是，屋子裡又沒外人。咱們都是向著張大夫人這邊的，怎麼就說不得幾句？她們如今滿心歡喜過來看戲，怎麼就不能拆他們的戲臺子？”
見如今的情勢，旁邊的一干人顯然是衝著火藥味來的，也開始你說一嘴我插一句，全都是拿懷裡的娃娃當擋箭牌來說嘴。生生吵得張芸頭疼，郭琳更是沒有辦法。
“覃姑姑。”張芸暗地裡噁心，可臉上卻面無表情，甚至還有點陰冷。她將孩子抱給覃姑姑，自顧自的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接著目不斜視的走向門外。
屋子裡的女眷皆傻了眼，主人不顧客，自己倒是一聲不吭甩臉子似的走了？
不過沒有人敢吭聲，只是不知所措的看著，大氣兒都不敢喘。
走到門口，張芸瞧了眼屋外頭的席面，大約都製備的差不多了。
只見張芸忽然扭頭，看向眾人，眼神裡說不盡的迷茫，臉上還帶著笑：“喲，眾位夫人們這是怎麼了？怎麼還坐著呢？怕不是餓的沒有力氣了。我瞧著外頭的席面也預備的差不多了，大家都快入席吧。”
眾人會了意，皆賠著笑臉不好意思的起身。
郭琳看著這些人的熱鬧，附和了張芸：“早就聽說這次足月席是大夫人準備了許久的，還有宮裡的天后娘娘特意派人來幫襯。這等席面，想必一定精緻可口，我們呀，皆是等不及了。”
“那就快請吧。”張芸說著，大家也都挪了步子，郭琳快一步攙著張芸的手一起入席。
“誒，這……”孟敏還想要替她大姐姐孟淑爭辯，她家大姐姐還沒來，怎麼就都入了席面了？
“大夫人。”覃姑姑已然將孩子抱給了奶母，正想重新回到張芸身邊侍奉，見孟敏此狀，便上前一步攔到：“大夫人要是沒什麼事兒就入席吧，馬上就要開席了。到時候人都到全了，可就等大夫人您一個了，去晚了不體面。”
人都到齊了？長輩們雖都已在前廳擺坐，女眷們也入座了，可她家大姐姐居然還沒來呢？這又是鬧什麼么蛾子？
可孟敏卻不敢多說了，只得默默的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