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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白眼狼夷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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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傳到梁國的夷吾那裡,卻芮忙勸夷吾以大片土地賄賂秦國,換取秦國出兵護送其回國繼位。

夷吾有點捨不得大片土地,卻芮說:“現在晉國又不是您的國家,是別人的國家!別人的土地,您有必要愛惜它嗎?只要能回國當國君,還怕弄不到土地嗎!”

於是,夷吾便跟卻芮一起來到秦國,向秦穆公許諾,只要秦國能助他回國為君,晉國就割讓黃河以西的所有土地給秦國。與此同時,夷吾又派人偷偷回晉國向裡克和丕鄭許諾,若能讓他回國為君,他就賜裡克田一百萬畝,賜丕鄭田七十萬畝。

秦穆公問卻芮:“夷吾公子依靠誰?”

卻芮回答說:“臣聽說逃亡在外的人沒有黨羽,有了黨羽必定會有仇敵。夷吾公子小時候不喜好玩耍,有爭鬥卻不過分,長大了也沒改變,其他的,臣就不知道了。”

秦穆公問他的大臣公孫枝:“夷吾能安定國家嗎?”

公孫枝說:“臣聽說,只有行為合乎法則才能安定國家。說夷吾沒有愛好沒有厭惡,那就是既不猜忌又不好勝。現在卻芮的話卻是既猜忌又好勝,夷吾恐怕很難安定晉國吧!”

秦穆公說:“他安定不了晉國,那就對我秦國有利。”

於是,秦穆公接受了夷吾的條件,聯合了齊國、周天子一起護送夷吾回晉國當了國君,他就是晉惠公。

晉惠公回國之前,他的姐姐秦穆夫人囑咐他,回國後把流亡在外的重耳等諸公子都召回國去,好好安置,同時請他對嫡母賈君照顧著點。晉惠公一條一條都答應得很爽快。

晉惠公回國即位後,第一件事就是照顧賈君,不是從物質方面,也不是從精神方面,而是……從性的方面!賈君的年紀應該也不輕了,但沒事,晉惠公口味重,他把她按倒,撫慰一番之後,就把這位嫡母收入後宮,以便隨時撫慰。

不過,另有一種說法,說賈君是故太子申生的妻子,晉惠公的嫂子。不管是嫡母還是嫂子,反正現在成了晉惠公的小老婆。至於召回在外流亡的群公子,那就暫時沒有時間,等以後有了時間再考慮吧!

接著就要兌現對裡克、丕鄭許下的諾言了,他派人對裡克說:“沒有您我做不了國君,雖然如此,您畢竟殺了兩個國君和一個大夫,做您的國君不也太難了嗎?”

裡克回答說:“我不殺奚齊、卓子您怎麼能有今天?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臣聽到命令了!”說完就用劍自殺了。

這時丕鄭因為正在秦國訪問,逃過了一死。

晉惠公既然要除掉丕鄭,為什麼還派他出訪秦國,讓他逃過一死呢?原來,晉惠公根本沒有割地給秦國的打算,他派丕鄭去秦國是向秦穆公傳他的話:“開始的時候,夷吾是以河西之地許諾給國君的,我也因此幸而得以立為國君。可是大臣們說,‘土地是先君的土地,國君流亡在外,怎麼能擅自許諾割給秦國!’我跟他們爭,他們就是不管應,因此派丕鄭來向您表示我誠摯的歉意。”

他估計,丕鄭只要說出這番話,秦穆公就會氣得跳起來把他砍成碎塊,這樣就不必自己做惡人來殺他了。哪知道,秦穆公卻沒有拿丕鄭出氣。

丕鄭和裡克都是重耳的堅定支持者,他對秦穆公說:“晉國的大夫中,呂甥、卻稱、卻芮都不贊成割地給秦國。如果國君能用重禮問候他們,然後召請他們到秦國來,我則設法把晉君驅逐,然後接納重耳回國即位,割地的事就能辦成了。”

秦穆公於是派人去晉國回訪,暗中向卻芮等三人送上重禮,然後請他們去秦國訪問。卻芮這個人精,豈會上這個當?重禮照收,秦國卻不去,他對呂甥他們說:“禮物重,言語甜,這是在誘騙我們哪!”於是幾個人就帶兵把丕鄭以及裡克、丕鄭的黨羽賈華等人全部殺掉,只有丕鄭的兒子丕豹逃脫,他也逃到秦國去了。

晉惠公即位的第四年,晉國因為連年的自然災害,鬧起了饑荒。萬不得已之下,晉惠公只得派人向秦國請求購買糧食。

秦穆公問大臣們:“要不要賣糧食給晉國?”

大夫百里奚說:“天災流行是任何國家每一代國君都會碰到的,救災恤鄰,符合道義。”

丕豹卻請求秦穆公非但不要賣糧食給晉國,反而應乘機伐晉。

秦穆公說:“晉國的國君不是好東西,但是老百姓有什麼罪過?”

於是秦國的糧食源源不斷地運向晉國,運糧的車馬和船隻從秦國都城雍一直連線到晉國都城絳,被人們稱為“泛舟之役”。

不料,下一年輪到秦國發生災荒了,秦穆公派人向晉國請求購買糧食。

晉國大夫慶鄭認為秦國有恩於晉國,晉國不應該見災不救,幸災樂禍。另一位大夫虢射則認為,反正晉國已經背棄了割地給秦國的諾言,既然已經做了壞人,乾脆壞人做到底,不要賣糧食給秦國。虢射的話說到了晉惠公的心裡,他一口拒絕了秦國的請求!

慶鄭退朝後背地裡說:“這次國君恐怕會為此而後悔!”

果然,秦穆公被徹底激怒了。次年(公元前645年),秦國豐收,緩過了氣來,當年九月就發兵討伐晉國。

秦軍出師之前,秦國的占卜官卜徒父為這次出師進行了卜筮,卦象顯示,秦國軍隊出師大吉。

結果,秦軍勢如破竹,很快打過了黃河,一路向東抵達今山西河津、稷山間的韓原。

晉惠公憂心忡忡地問慶鄭:“敵人已經深入了,怎麼辦呢?”

耿直的慶鄭最看不慣晉惠公的白眼狼作風,沒好氣地答道:“國君背信棄義,幸災怒鄰,招致敵人的深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您還是去問虢射吧!”

晉惠公不悅道:“舅舅是在責備我唷!”

慶鄭並非晉惠公的母舅,這時的諸侯習慣於尊稱非同族的異姓大夫為舅。

晉惠公決定親自率軍迎敵,他讓卜官占卜,誰適合做他的車右。占卜結果是,用慶鄭為車右,吉。

晉惠公說:“慶鄭對我不遜。”不用他,而任用大夫家僕徒做車右,任用大夫步揚為他駕馭戰車,拉車的馬則是鄭國被迫獻給晉國的,名叫小駟。

慶鄭勸諫說:“古時候出兵作戰,一定要駕本國出產的馬,它們在本國土生土長,瞭解本國人的心性,能安心接受本國人的指揮,熟悉本國的道路,一旦有事,任你怎樣使用它,它都能如你的意。現在您駕著異國出產的馬出戰,遇到意外就會因恐懼而改變常態,必將違揹人的意願,到時您一定會後悔!”

晉惠公沒理睬他,率軍上了前線。

晉惠公派曲沃桓叔的曾孫大夫韓簡去觀察秦軍的虛實,韓簡回報說:“秦軍的人數比我軍少,但士氣卻比我軍高一倍。”

晉惠公問:“這是什麼緣故?”

韓簡說:“國君逃亡在外時,依靠的是秦國的資助;回國為君時受到秦君的厚愛和護送;我國遇到饑荒時,受到秦國的接濟。國君受秦國三次恩卻一次也沒有報答,因此秦軍前來征伐。現在國君不責備自己的過錯反而興兵拒敵,所以晉軍懈怠而秦軍振奮,這樣看來,秦軍的鬥志比晉軍多一倍還不止呢!”

從慶鄭和韓簡的言行可以看出,晉國領導層中頗有人對晉惠公的白眼狼行徑極度反感,軍官和士兵中這樣的情緒應該也不少,他們和他們的家人都吃過秦國的救災糧,覺得為這樣忘恩負義寡廉鮮恥的國君去跟秦國作戰真丟臉,士氣怎麼會高?

但晉惠公的腦回路清奇,看問題的角度跟別人不同,他覺得我是天生的高貴人,就應該人人都為我服務,為我作犧牲,我沒有義務報答別人的恩惠,所以他絲毫也不為自己的背信棄義覺得不妥,他說:“一個普通人尚且不肯受人輕慢,何況一個國家呢!”

他派韓簡前去索戰,並向秦穆公傳話:“寡人不才,只能將軍隊集結起來而不能解散他們,您如果不退兵,晉國是不敢迴避您的進軍命令的!”

秦穆公派大夫公孫枝回答晉惠公:“當您未能回到晉國時,我替您憂懼;當您回到晉國而尚未即位時,我還是替您擔憂;您既然已經居於君位了,我怎敢不接受您的請戰命令呢!”

韓簡帶著秦穆公的答覆回到晉營回報了晉惠公,嘆息說:“此戰晉國必敗,我們如果不陣亡而能成為秦國的俘虜就算是幸運的了!”

仗還沒有打,高階將領已經在等候著失敗降臨了,這士氣低落到什麼程度了!

九月十三日,戰鬥終於打響。

為晉惠公拉車的鄭國馬果然因為不熟悉道路地形而陷在泥濘地裡盤旋不得出來,秦軍殺了過來,晉惠公看到慶鄭在不遠處經過,就喊他來救。

慶鄭說:“您不聽我的勸諫換馬,也不依卜筮結果用我為車右,實在是自找禍敗,我的車可不值得委屈您來乘坐!”轉身就走開了,但他也不是不顧國君的死活,而是去找別人來救晉惠公。

兩軍混戰之中,韓簡率一隊戰車遇上了秦穆公的戰車。韓簡的戰車由大夫梁由靡駕馭,虢射為車右,他這一隊戰車人馬眾多,秦穆公身邊卻沒有多少人馬,於是韓簡他們一下子就把秦穆公團團圍住,秦穆公拚命衝殺卻突圍不出,眼看著就要被晉軍俘虜了,慶鄭正好趕了過來,大喊:“快去救國君!”

韓簡他們只得放棄俘獲秦穆公的良機而去救晉惠公。可是,等他們趕去,晉惠公已經成了秦軍的俘虜!

秦軍帶著晉惠公奏凱回師了,那些隨同晉惠公一起出徵的晉國大夫們追隨他們的國君前往秦國,要陪伴晉惠公作俘虜。他們像犯人一樣把頭髮弄散,蓋在臉上,一路餐風宿露地徒步行走,夜裡就露宿在草叢裡。

秦穆公派人勸阻他們,說:“你們何必那樣憂傷?我和你們的國君一起往西邊去,也不過是在實現你們晉國的那個妖夢而已,哪敢把你們的國君當俘虜帶回去呢!”

他所說的那個晉國妖夢,發生四年前。有一次晉國大夫狐突到曲沃去,夜裡睡不著覺,恍恍惚惚中遇見了已故太子申生的鬼魂。申生的鬼魂對狐突說,晉惠公無道,姦汙了賈君,他已經請求天帝懲罰他,並預言晉軍將在韓原大敗。這個“妖言之夢”影響極大,流傳極廣,連遠在西方的秦穆公都知道。

晉國大夫們連忙三拜叩頭,答覆秦穆公說:“您腳踏大地,頭頂青天,天地神靈都聽到了您這句不把我們國君當俘虜帶回去的話,我們晉國群臣也都傾耳敬聽到了。”

如果是當俘虜帶回去,那就可殺、可做奴隸。不把他當俘虜,那就不會殺他也不會讓他做奴隸了。秦穆公對晉惠公非常痛恨,何嘗不想把他作為俘虜好好泡製一番,他這麼說只是安撫一下晉國群臣,哪知卻被晉國群臣抓住了把柄——君無戲言,你要說到做到啊!

秦穆夫人聽說秦穆公押著被俘的晉惠公回來了,她估計秦穆公一回到雍都就會把晉惠公殺掉,以祭祀天帝。雖然秦穆夫人對晉惠公的所作所為很生氣,但畢竟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血濃於水,不能不救。

在天子王宮和諸侯公宮的宮門內,都有一個高臺,宮中有女人犯了生活作風問題,要處以幽閉之刑(也叫閉宮之刑)了,就拖到這高臺上行刑。將受刑女子綁在柱子上,然後拿木槌擊打其胸腹,使其子宮或陰道前壁下墜,堵塞陰道。

秦穆夫人就是在宮門內的這個高臺上堆起一堆乾柴,然後帶著她所生的兩個兒子(其中包括太子贏罃,即後來的秦康公)和一個女兒,一起站在乾柴堆上,做出了點火自焚的架勢,然後派人穿著喪服去迎接秦穆公,並傳話給秦穆公:“上天降下災禍,使我秦、晉兩國之君不能以玉帛為贈禮友好相見(“玉帛相見”),而只能以戰爭方式相見(“兵戎相見”),假如晉君早晨被虜進國都,婢子我晚上就死;晚上被虜進國都,婢子我早晨就死。唯有您能決定這件事!”

秦國的大臣們請求秦穆公把晉惠公帶進國都痛快地懲治,秦穆公說:“俘獲了晉君,我原以為能光榮地歸國,卻不料引出了喪事!拘執晉君回去還有什麼用?大夫們還能想到其中的好處嗎?況且,晉國群臣對他們的國君被俘非常憂傷,用他們的行動感動了我,用我所說的話約束了我,我若不考慮晉人的憂痛,就會加重他們對秦國的憤恨;我若不履行自己的諾言,就是違背天地。”

於是,秦穆公沒有把晉惠公帶到雍都,而是把他囚禁在周王朝在西周時期的故宮靈臺,他自己也沒有回雍都,暫駐於王城(今陝西大荔東)。這時,晉惠公和跟隨而來的晉國大夫們一齊向秦穆公請求和談。

秦穆公和群臣商議:“殺掉晉君,還是驅逐他不讓他當國君,還是送他回國繼續當國君?哪一種做法對我國最有利?”

大夫公子摯(秦穆公的兒子)說:“不如殺了他,省得他回去再做白眼狼!”

公孫枝說:“不如放他回去繼續當國君,但是要把他的太子送到秦國來作人質,這樣效果會比較好。”

秦穆公採用了公孫枝的建議,同意了晉國君臣舉行和談的請求。

晉惠公馬上派卻乞回國,將秦國已允許講和的事通知呂甥,並且召呂甥來秦國參與談判。

呂甥卻告訴卻乞,現在晉國國內反感晉惠公的情緒很濃,他就算不能回國人們也不在乎,何況為了他回國還得給秦國大量好處,那得犧牲很多國家利益,國內絕大多數人都不願意為了他而犧牲國家利益,因此,首先得把人們籠絡住再說。他教了卻乞一個辦法:“你先接見群臣,代表國君下命令賞賜群臣,然後就對他們說,國君讓你轉告大家,‘我雖然被釋放回國,卻已經使國家的體面蒙受恥辱了,你們可以用卜筮來決定,是繼續奉我為君還是奉太子圉為君。”

卻乞照呂甥說的做了,晉國群臣得了賞賜,再聽到“晉惠公”這番帶有深刻懺悔意味的話,感動得哭了。

好,貴族們都被成功地籠絡住了!接下來還要籠絡住國人,呂甥讓卻乞以晉惠公的名義朝國人。

所謂朝國人,就是國君召集國人開大會。在西周和春秋時期,天子和諸侯討論國家大事、決定政策、釋出政令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朝議,一種就是朝國人。

朝議就是跟卿、大夫、士等官吏、貴族們商議國事,分為內朝和朝會兩種。諸侯的侯宮(也稱“公宮”),從外到內共有三道門(天子的王宮則有五道門),最外面的一道門叫“庫門”,第二道叫“雉門”,第三道叫“路門”。天子和諸侯的起居室稱為“路寢”,在路門之內。天子和諸侯在路寢內接見大臣,叫做內朝。這個不是每天舉行,而且一般只限於天子或諸侯的至親骨肉才能進入路寢議事。朝會是在雉門之內、路門之外的庭院中進行,這個通常是每天都要舉行的,總是在早上,天剛亮就開始了。凡是身在國都達到一定級別的官員都要參加,按照官次的高低站位,有專門的官員——宰夫(天子諸侯的廚師也叫宰夫,不知是否同一人?)來指導官吏們站位的次序。在這種朝會上,通常只有卿和上大夫等高地位的人有發言的資格,地位低的官吏除非國君向他提問,否則是不能開口的,開口就屬於越禮。

朝國人,又稱為外朝,這個也不是經常舉行,要國家有重大事情,需要徵求國人的意見,或向國人宣佈政令的時候才舉行。像衛國這類已淪落到了二等的國家,國君要做什麼事情,需要極大程度地藉助國人之力,所以,朝國人舉行的次數要稍多一些,而像齊國這類大國,國君不太需要藉助國人,就較少舉行朝國人,晉國也是。朝國人是在公宮的庫門之內、雉門之外的庭院中舉行。

這次卻乞代表晉惠公舉行朝國人,向國人宣佈了兩個喜訊:一、國君要對國人進行賞賜;二、晉國馬上要深化改革,實行爰田制!

什麼是爰田制?歷來解釋不一。一種說法是,分公田之稅應入公者,賞給大家。另一種說法是,田制改革。後一種說法似乎更符合事實。

這個時期,農業技術還是很落後的,作業很粗放,還不懂得精耕細作,所以一個農夫能耕種一百畝田(合今畝),這在後世精耕細作的時代簡直不可想象!田種得多,種得粗,畝產量也低。為了保持土地的肥力,這時普遍實行休耕制,把田按土質好壞分成三等:一等的好田(上田),年年耕種,可惜這樣的好田是極少的;中等的田(中田)耕種一年,休耕一年;最差的田(下田),耕種一年,休耕兩年。

同時,前面說了,西周以來實行的是井田制,每一井田固定八個農夫家庭,每個農夫家庭分給一百畝責任田(只是讓其耕種和收穫,不是其私產,跟我們今天農村的責任田相似)。但事情來了,有人分到的田好,有人分到的田差,怎麼才能保證公平公正?——輪換!

怎麼個輪換法?“三年一換土易居”。張三今年耕種的這一百畝田,三年後換給李四種,張三去種李四那一百畝田。再三年後,張三又跟王五對換。除了中央那一百畝公田之外,八塊私田八戶人家每三年一換,保證每人都能種上好田,也都能種上差田。這樣做的弊端就是,反正王五這田明年要換給張三種了,王五今年就不會花力氣去施肥、改良土質、平田整地、完善灌溉排澇等田間設施。張三也一樣,這就必然導致土質的退化,產量降低。同時,換種田,自然就得搬家,搬到自己現在種的這一大塊田上的房子裡去,不然田離自己住的房子很遠,耕種收割都不方便,要浪費很多勞力。這樣,房子也是今年自己住,三年後別人住,大家也就不願意把力氣花在修繕、美化居住環境、完善生活設施上頭,馬馬虎虎將就一下就算。所以,土地輪換導致土地質量、糧食產量和農夫生活質量三方面都下降,而且經常搬家也很麻煩。

實行爰田制,就是徹底廢除井田制,把土地分給農夫以後不再輪換耕種,分到哪塊田,就在那塊田上種一輩子。那怎麼分才能兼顧到好田差田方面的公平呢?如果是上田,一個農夫家庭分給一百畝;如果是中田,分給二百畝,可以讓他今年種一半,另一半休耕養肥力;下田,分給三百畝,讓他今年種三分之一,另三分之二休耕養肥力。

當然,分到的一百畝田清一色全是上田或中田、下田,這種情況是很罕見的,一般一百畝田中有若干畝上田,也有若干畝中田或下田的情況比較普遍,因此,上面講的實際上是一個比率,1:2:3,上田,一畝算一畝;中田,兩畝算一畝;下田,三畝算一畝。全部摺合成上田算,每家一百畝,按照這個比例分,就公平了!

據《左傳》說,晉國這次“作爰田”首先是在擁有一定參政議政權並且也是兵源的國人中進行,其次是原先耕種土地的野人。這樣,國人和野人皆大歡喜,對晉惠公感激擁戴到了極點。至於貴族士大夫們,既得到了大量的賞賜,又聽到了那番呂甥虛構出來的國君掏心窩子的感人話,況且作爰田把他們的公田也分掉了,他們以後靠收取租稅過日子,這跟管仲的土地改革一樣效果,收入比公田上出產的農作物只多不少,所以也對國君感激擁戴著呢!因此,晉惠公還未回國,就已在國內收穫了大把的支援和愛戴。

不僅如此,呂甥這一舉措對國家的好處簡直難以估量!民富了,糧食產量增加了,國家稅收增加了,而且兵源也擴大了。因為野人分到了田之後就跟國人享受的待遇一樣了,就可以讓他們盡國人一樣的義務,當兵。所以“作爰田”之後,緊隨而來的一個措施就是“作州兵”!不管國人野人,每二千五百家編為一州(一說三千五百家為一州),成立地方武裝——州兵。

呂甥他們竟然一舉數得,歪打正著地為晉國日後長久的霸業打下了堅實的經濟基礎!呂甥真是個大才啊!

完成了這番佈置之後,呂甥就來到秦國,開始跟秦穆公談判。在談判桌上,呂甥同樣是高手,所以晉惠公指定要他來跟秦國人談。

下面請欣賞呂甥那高超的外交語言藝術——

秦穆公問呂甥:“你們晉國人的意見統一嗎?”

呂甥說:“我們晉國人的意見不統一,下層的小人們為國君被俘感到羞恥,為陣亡的人感到悲痛,因此,不怕徵收軍賦、修繕甲兵的勞苦,立太子圉為君,他們發誓要報仇;上層的君子們愛護國君並知道他的罪過,因此不惜徵收賦稅、修治軍備來等待秦國送回國君的命令,他們說,一定要報秦國的大德,就是死了也無二心。”

秦穆公問:“你們晉國人對晉君的命運是怎樣猜測的?”

呂甥說:“下層的小人們只是憂傷,他們以為國君一定會被秦國殺掉,他們說,我們接受了秦國三次大恩,非但未報答,反而還傷害秦國,秦國難道還會放過國君嗎?上層的君子們則認為,我們承認自己有罪過了,國君也認識到了自己的罪過,秦國如果殺國君,就是把恩德變成了仇怨,如果放回國君,秦君在諸侯當中就可以完成霸業了,所以秦國一定會釋放國君。”

呂甥這番對答,是外交辭令上的絕唱,他拿君子和小人說事,讓他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其實是棉裡藏針,對秦穆公既威嚇又戴高帽子,弄得秦穆公不知不覺順著他的思路走。

秦穆公說:“你這些話正合我的心意!”

於是,秦穆公派人讓晉惠公住到了接待外賓的客館裡,並以國君之禮相待,送給他七牢(牛、羊、豬各七頭)。

晉、秦兩國的和議達成了,晉惠公即將回到晉國時,有人問慶鄭:“你還不逃走?”

慶鄭說:“陷害國君而致戰敗,作為人臣已失了為臣之道,就算出走,又能投奔哪裡?國君若能回來,我應該等待受刑,讓國君心裡痛快;如果不能回來,我會率領我的部屬進攻秦國,救不回國君就死在那裡!”

不久,晉惠公在秦軍護送下回到晉國,還未進國都,就先把來迎接他的慶鄭殺了。

秦國接收了晉國割讓的土地,在上面設定官吏,並開始徵收賦稅。這塊地有多大?東至晉國的虢略(今河南嵩縣西北),南邊到華山,北邊到晉國的內地解梁城(在今山西臨晉南),上面共有五座城。難怪晉惠公要毀諾,割掉這麼大一片土地,傷筋動骨啊!

這一年,晉國又鬧糧荒。秦穆公又贈送給晉國一批糧食,他說:“我怨恨晉國的國君,但憐憫晉國的人民。況且,我聽說晉國是唐叔的後代,箕子說過:‘唐叔的後代必定會強大。’晉國是不可以圖謀的。暫且對晉國施一些恩德,等待將來能人出現吧。”

也許這番話確實是他的心裡話,所以,當二年後晉國真的把太子姬圉送到秦國作人質時,秦穆公竟把河西之地全部還給了晉國,這顯然是秦穆公的一個大失著!

晉惠公這次回國,又做了七年多國君,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安分多了,該割地割地,該送質子送質子,很老實。只是秦穆夫人託他召回流浪在外的群公子他依然未做,非但未做,還打算派兵去翟國殺掉他同父同母的哥哥姬重耳,害得姬重耳慌忙離開翟國,逃到齊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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