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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妤姐在我對面坐下，道：“聊得怎麼樣？”
我聳聳肩：“沒說幾句就走咯，在她面前老感覺壓力山大。”
“你也在西塘待了兩年了，就沒想過乾點什麼事業嘛？”
我搖頭，那種創業的激情早已被那些過往殺得七零八碎。曾經的我為了給楚雪一個家，每天都是拼命的程度，陪客戶喝酒喝到胃出血進醫院，下班還要去跑外賣來補貼。有一次，一個和上司不對付的客戶刁難我，狠狠把手裡的大鈔砸在我臉上，我只能忍著，忍著周圍人的嘲笑奚落撿起來。我丟掉自己的自尊，想要出人頭地，換來的是人性的白雲蒼狗。而現在，我活得肆意瀟灑，傲氣重新回到我的身邊，卻並不快樂，再無出人頭地的機會。
“我好像沒有那種心氣了。”我苦笑道。
“早上讓你去接的那個顧客你記得吧，那算是你老鄉，也是福州人，到上海打拼了十幾年，現在有自己的企業，是一個很成功的前輩。”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跟顧叔見面的時候總感覺有一種上位者的氣息。
“我爸算是顧叔的前輩，我打算讓顧叔帶你去上海發展發展，自從來到西塘我就沒見你出過遠門了，叔叔阿姨總得抽時間回福州去看望下吧。”樂妤姐的語氣變得嚴肅。
是啊，我是個懦夫，甚至是個不孝子，福州這座傷城，一草一木都能勾起我撕裂的記憶，讓我沒有勇氣回到那裡，甚至是父母與爺爺的忌日也沒有回去過。
“姐，你就別勸我了，我不會離開西塘的，至少現在不會。”
“哎。”樂妤姐無奈嘆了口氣，道：“就知道勸不動你這倔驢，你真不去的話我就讓顧叔帶狐狸去了。”
“他比我更需要這個機會，讓他去吧。”
“行吧，噢，顧叔來了，你陪他逛逛吧，我回去招待客人了。”樂妤姐指了指我身後。
......
我陪顧叔漫步在街上，他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很莊嚴，難以接近的，但相處下來，給我的感覺更像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者。
“小江啊，你的事你樂妤姐跟我說了一些，咱不是當事人自然不能去批評你，但是呢，作為半個老鄉，我還是希望你能努力，有個自己的事業，這樣親人們的在天之靈才會安心呀。”
我虛心接受著顧叔那算不上批判的言語，同時也在反思著自己的所作所為。
顧叔一邊吃著我買的桂花糕，一邊讚歎道：“這西塘真是個好地方，我打拼了半輩子，很少有機會感受這種慢節奏了，怪不得你會選擇來這。”
我深以為然，當初因為虛無縹緲的夢來到西塘。在這裡我拋卻了那些大都市裡的勾心鬥角，讓它隨著河水向東飄散，濃厚的江南氣息，以及在糧倉裡傾聽許多失意者的故事。這也是我選擇留在這的原因之一，沒有人會像甩鞭般逼我奮鬥，相對的，這也是一種逃避。
走到安泰橋，我又看見昨天那個陪我坐船的顧傾，她此時坐在搖椅上，臉上蓋著把扇子，也不怕東西被偷了，就這麼睡著了。
我走到顧傾面前，掀開扇子，翻著白眼對著她。
顧傾似乎感到光線變亮了，睜開眼，看見我故意翻得誇張的白眼，嚇的花容失色，大叫：“媽呀，光天化日下哪來的吊死鬼啊。”說完，閉著眼睛朝我就是一拳。
開玩笑，我一個大老爺們怎麼會被一小姑娘打中，我下意識一躲，卻忘了旁邊好奇湊上來的顧叔......
“哎喲。”顧叔被這一拳結結實實的打中了，踉踉蹌蹌退後幾步，喘了好幾口粗氣，可見這拳的力道。
“顧叔您沒事吧，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沒注意您在我旁邊。”我上前扶住顧叔。
顧叔緩了緩，示意自己並無大礙，叫住一旁準備偷溜的顧傾：“小傾，你想去哪啊？長出息了哈，敢揍你爸了。”
？？？
我一臉問號，小傾？爸？我很難將眼前這個不著調的女孩子和沉穩的顧叔聯絡起來。早上顧叔便跟我說過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找他的女兒，但我沒想到是這個擺攤淪落到被城管追的顧傾。
“你來幹啥呀，我不是說了我不回去嘛？”顧傾言罷又狠狠瞪了我一眼，“江大爺，你咋到哪我就倒黴到哪啊我靠。”
“我不來抓你，你這隻兔子說不準又蹦躂到哪去了。總愛跟我玩先斬後奏，這次是西塘，下次又是哪？”
“要你管！”顧傾趕緊把東西收進袋子，落荒而逃，這次她倒是學聰明瞭，沒有賣那些易碎品，甚至還換上平底鞋方便跑路。
“這孩子，哎。”顧叔無奈的嘆了口氣，對我說道，“讓你見笑了啊，不過看起來你們似乎認識?”
我把顧傾送我進局子到請我坐船的事情對顧叔說了一遍，顧叔一副瞭然的神色，道：“倒是符合這孩子的作風，不過還是要謝謝你不計較她的大意，換成別人可能都要告她誣陷了。”
“不過顧叔，她怎麼這麼抗拒和你回去啊？”我有些好奇。
“她母親去世的早，這孩子沒收到過什麼母愛，我那時候公司剛剛起步，每天回家都快半夜了，沒什麼時間去給她足夠的關懷，只能盡力在錢這方面給她最好的條件。後面把她送到美國留學，我們的關係也越來越遠。現在年紀大了，公司需要個繼承人啊，我讓她回去也是想讓她熟悉熟悉，以後我要是出什麼事了，好歹還有這些作為她生活的保障。可是現在的她越來越不讓我省心了，天天全國各地亂跑，上個月還揹著我跑去四川爬四姑娘山，差點沒把我擔心死，太危險了，你說那麼高的雪山，萬一有啥事我這把老骨頭活著還有啥意思，要不是我把她銀行卡凍結了，說不定她又要到處亂跑。”顧叔一臉唏噓。
我也未曾想到，如此開朗活潑的顧傾卻有著這麼一個不完整的童年。我也許能理解她的舉動，沒有關懷與愛的她，跟我一樣尋找著一種寄託，只不過我幸運的來到西塘這個命中註定的地方，而她依舊在眾多的旅途中找尋著自己靈魂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