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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聞彼之砒霜，吾之蜜糖？若非有人作惡多端，哪裡又有那麼多行俠仗義？”
“所謂的江湖俠客，也不過是因為一腔血勇肆意亂殺無辜罷了。”
曹建安鬆開了抵在秦夢瑤額頭的手指，淡笑著開口說道。
虛夜月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但一路所見實在是觸目驚心，易子而食以前只是她看過的一句話，可卻在這宋國一行中切切實實看到。
她本可以來的更早。
——這一路上她和秦夢瑤被流民絆住了腳，為了安頓好那些災民，兩人捨棄了身上的財物，還去那些為富不仁的富人家中“借了”些許糧錢施捨窮人。
——但依舊是杯水車薪。
她怒視著曹建安道：“難道天底下能讓明國並了宋國的法子就這一個不成？你拿那些百姓當什麼！”
“法子當然不止一個，但如果想讓明國徹底吞併宋國，最先要做的就是讓宋國的百姓不願意再回想起在宋國的日子，唯有如此，才能保證其歸心大明。”
“可……”
“好了，這裡風大，不如先下去到大堂一敘？”
曹建安懶得和虛夜月爭論，直接越下屋脊，進了大堂。
秦夢瑤扯了扯虛夜月的袖子說道：“他說的有道理，倘若不是臨安府爛透了，太孫那邊也不會進展那麼順利。”
“夢瑤！那那些死去的百姓又算什麼？”
虛夜月還是拗不過心中的彎，她也知曉這是最好的方法，但是她無法接受這樣的法子。
但她終究拗不過秦夢瑤，在後者一句“莫要誤了明皇的大事”後，虛夜月還是不情不願的下了屋脊，進了大堂。
大堂內只有曹建安一人，見到虛夜月和秦夢瑤先後進來，他抬手奉茶，同時說道：
“慈航靜齋梵清惠齋主如今正在怡紅院中教導徒弟，秦姑娘若是想見見，可以出去尋人引路。”
秦夢瑤知曉去見梵清惠只是曹建安的託辭，為得就是支開自己，好和虛夜月對接事務。
茲事體大，即便是她師父言靜庵在這裡也不敢隨意摻和這種事，更何況是她？
所以秦夢瑤連坐都未坐，執劍抱拳道：“謝過曹大人，夢瑤先行告退。”
看到秦夢瑤毫不拖泥帶水的離開，虛夜月眉頭輕蹙，心中略有些許不安，但想到自己是明國特使，這點不安也煙消雲散。
她朗聲道：“我此時起來就是傳達一下陛下的旨意，待宋國被我明國代管之後，必封你為王。”
曹建安聞言只是微微一笑。
他對權力沒興趣，目前追求的無非是武道至強，直至長生不老，朱棣也知曉他的想法，畢竟如果他貪權的話，那是斷然不會一直待在大觀園裡的。
那麼，朱棣派虛夜月來做彼此之間的聯絡人，箇中意味就頗有些值得說道了。
虛夜月見到曹建安不說話，兩眉驟然豎起，怒道：“曹建安，見旨不拜，你是在藐視我明皇嗎？”
“收起你那套扣帽子的小把戲吧，我幫他得到了宋國，明皇不會在意這點小事，只要朱瞻基無事，只要宋國收歸明國，哪怕我公然觸犯他的威儀，他也會考慮考慮我這個大宗師的面子。”
“算你死在這兒，也一樣。”
曹建安臉上的笑容溫和。
但是虛夜月卻完全感覺不到半點溫度，只覺得刺骨的森寒爬滿身軀，如墜冰窟。
此時的她才意識到自己最大的錯誤在何處——
孤身一人直面大宗師還敢耍小脾氣！
生命與尊嚴之間，虛夜月只是猶豫了一下，便低下了她高昂的頭顱，“明國虛夜月，拜見大宗師。”
“乖，不必如此拘謹，畢竟我與你父也有幾句話的交情，看在這點交情的份上，我不殺你。”
“多謝大宗師。”
虛夜月心中氣得發狂，曹建安在她心裡就是一個無恥的人渣，但自己卻要受迫於現實，向這樣的人渣低頭，她又怎會甘心？
可小命攥在別人手裡，她不甘心又能如何？
“大宗師先前的話振聾發聵，如當頭棒喝，令夜月醍醐灌頂，方知曉大宗師的苦心孤詣，只是大明天兵將至，大宗師繼續如此下去，只怕他日民怨沸騰，明國為了平息民怨，不得不懲處大宗師……”
虛夜月化身成語小能手，瘋狂diss曹建安的同時，也想追逐一下那份渺茫的希望，希望曹建安能夠“迷途知返”，不再苛待大宋百姓。
曹建安如何聽不出她的話外之意，面上的笑容中多了幾分戲謔，拍拍手叫來了暗衛三，讓她取來了一份檔案，然後轉手遞給虛夜月。
“虛姑娘說的冠冕堂皇，可你在宋國境內所做的事和曹某又有什麼分別？私闖民宅，掠奪金銀，奪人性命，搶人私產……”
“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可都是我這個宋國的大罪人給虛姑娘你壓下來的，否則你以為就你和秦夢瑤兩個人能夠護得住那兩三百流民一路走來？”
“你……我搶得那些人都是為富不仁的奸商、劣紳，他們趁著天災人禍橫徵暴斂，買賣奴隸，我取他們的錢財是為了劫富濟貧！”虛夜月心驚於曹建安情報的準確，但同樣不忿於曹建安的話。
曹建安搖搖頭道：“怪不得常言道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今日虛姑娘覺得自己是在但行好事，莫問對錯，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做對那些百姓而言，真的是好事？”
虛夜月沒有絲毫遲疑說道：“我取了金銀給他們，讓他們有飯可吃，有錢可花，不敢說大富大貴，也能勉強度過今年。”
“可惜了，你前腳剛走，那些被你欺負了的豪紳便加倍的從那些百姓身上將自己的損失剝削了回去，你不是在幫他們，你是在害他們！”
“這……”
“虛姑娘，想幫那些平頭百姓，光靠俠義是不夠的，還得要犧牲。”
“你什麼意思？”
“虛姑娘人美心善，若能讓在下一親芳澤，放過那些些許賤民，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休想！”
“可惜了，本以為虛姑娘是願意捨身為人的菩薩，沒想到也是那些嘴上滿口仁義道德，實則滿肚子自私自利的傢伙，慷他人之慨時豪邁歡喜，觸碰到自己利益就半分也捨不得，嘖嘖，既然如此，那那些賤民也就沒有必要留著了，來人……”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