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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瑞華看著楊燁的背影嘆氣道：“就怕是人家不願意進來，不說咱們這地方有多埋汰，又有誰願意親近咱們。”
這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姑娘滿面笑意的低頭鑽了進來。
牛棚的門搭建的比較低矮，只有一米五的樣子，裡面也不高，大概兩米，但好歹能站直了身子。
舒寧一進去就被讓到了大通鋪上坐著。
她粗粗掃了一眼，這牛棚本就不算大，中間砌了半面土牆，左邊住牛，右邊住人。
住人的這邊也很簡單，一個破草蓆隔成了兩個空間，兩邊都是石頭和木板搭成的簡易大通鋪。
估摸著就是簡單分一下男女就這樣湊活睡人。
祁曼曼忙給舒寧端來一碗水。
她們沒有暖水瓶，這水就是打來的井水。
舒寧見屋裡大都是老人，還有兩個孩子，只有楊燁和祁曼曼兩個壯勞力，再看看一個個面黃肌瘦的樣子，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時也命也，他們本來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暫時被困在了這裡。
她喝了水才說明來意：“沒想到這裡面還住著兩個小孩子呢，早知道我就帶點兒糖塊兒來了。喏，野豬肉，送你們的，守口如瓶哈！”
楊燁：“其實不必，你們打到野豬的事情，我們不會說的。”
趙秀蘭也道：“是啊，上次的那些東西，已經是我們厚著臉皮收下了，可不能再要了。”
那五斤棉花，她們留了一半兒給大家的舊棉衣翻翻新。
另外一半兒楊燁冒險賣去了黑市，換了十八斤玉米麵回來。
他們早就沒糧了，去年借糧就倒欠了大隊的工分，至今都沒還上。
大隊已經不給借了，讓他們熬到交完公糧再說。
半個月來，天天挖野菜吃野菜湯，他們這些老人孩子，餓的只能躺床上減少活動，不知道還能堅持幾天。
這十八斤玉米麵，可是救命糧！
舒寧堅持的拍了拍籃子：“你們拿了東西我就信。”
其實她信這些人，不說她現在看人還是蠻準的，即便是野豬歸了村裡，村民們能跟著吃口好的，牛棚的人卻是分不到什麼的。
損人不利已的事兒，正常人都不會幹。
不過她也有意和這些人交好，等到他們將來回到各行各業做了大佬，這可都是金大腿。
多個朋友，多條路麼。
只當是投資了！
“困難只是一時的，堅持下去，曙光總會到來的。”
她不由分說就拎出來一大塊兒塞到楊燁手裡，少說也得有個五六斤，然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乾脆利落的讓牛棚的人都沒反應過來。
張瑞華喃喃道：“這姑娘是有心幫咱們啊。”
舒寧溜溜達達就到了大隊長家，正值中午，趙衛國一家子支了飯桌正在院子裡吃飯。
趙衛國媳婦兒忙將人迎了進了屋。因著先前舒寧請大家夥兒吃狼肉的事兒，她對舒寧很是熱情。
“快進來坐，吃了沒，沒吃跟著吃口。”
“嬸兒，快別客氣了，我吃了才來的。”
趙嬸子：“你啥時候從軍區回來的？你胖嬸兒昨兒還說看見你了，我還說看差了呢。”
“嬸兒，我回來好幾天了，這不是忙著整理新房子麼，今兒才正式搬過來。”
趙嬸子八卦道：“那你和孫學文的事兒咋樣了？”
“我這不正為這事兒來的麼，我倆談好了，等他回來就離，孩子和房子都歸我！”
趙嬸子嘆道：“好歹有房子，你好好上工，指定能把三個孩子養起來。”
舒寧是她們生產隊第一個離婚的女人，村裡的女人們雖然嘴上說著家裡沒男人不行，離婚讓人笑話。
可心底深處卻是都張望著。
想看著舒寧離婚後把日子過起來，好像這樣她們的腰桿兒也跟著直了似的。
舒寧這才說出來意：“我是想著離婚後斷乾淨些，把我和孩子們的戶口遷出來。”
趙嬸子這才知道舒寧是來找自家男人的，一嗓子就把趙衛國喊了進去。
趙衛國端著飯碗邊吃邊問：“你想遷回舒家去？”
舒寧：“我房子在這裡，戶口遷回孃家的話感覺不合適。”
趙嬸子：“說的就是啊，難道人住在這邊，去雪兔子生產隊上工？到底屬於哪個生產隊的呦。”
“所以我想著在咱們大隊單獨立個戶，我和孩子們單獨一個戶口本。這樣可行不？”
她說著就把籃子裡的肉掀開給趙嬸子看：“嬸兒，今兒我家暖房，打了點兒肉，給你們順便送點來嚐嚐。”
好大一塊兒！趙嬸子沒想到舒寧辦事兒這麼敞亮。
趙衛國還沒說話，她便道：“咋不行？村裡的寡婦分了家，不就是跟兒子閨女單獨立戶麼，有啥差別？”
趙衛國：“你懂個啥？這離婚的話那還是不一樣的，戶口就應該遷回孃家那邊兒。”
村裡地就這麼多，多一個戶口就多一個人分糧，所以落戶卡的還是很嚴的。
不過有套房子在，這事兒也不是不能辦，就怕村裡人多少會說閒話。
趙嬸子瞥了一眼自已的缺心眼兒男人，離婚又不是舒寧的錯！
村裡要是不給辦戶口，到時候萬一人家跑去公社鬧，說村裡幫著孫家那一幫子壞蛋欺負人，她有房子還不讓單獨立戶，最終公社向著誰？
村裡能出錢把人家房子買了，還是再去雪兔子生產隊給人蓋三間房啊？估計還得給辦了！
還不如現在幫著跑跑手續，還能白得這麼一大塊兒肉。
舒寧：“叔，我情況不一樣，遷回孃家那是她們沒帶著孩子。我不一樣啊，三個孩子都跟我。就算是離婚了，我三個兒子也是這個村裡土生土長的人，總不能把我們母子四個分開吧。就算是隨兒子遷過來，也站得住腳，您說是吧？”
都是孩子隨著父母遷戶口，趙衛國還是第一次聽到大人隨著孩子遷這樣的說法。
不過貌似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舒寧啥時候腦子這麼好使了。
他伸出食指虛點了下舒寧：“這腦袋瓜子！那等你離完婚，我抽空去趟公社，把你的情況說一說，開出證明來，你再去落戶。”
趙嬸子見自家男人鬆了口，迫不及待把籃子拎去了廚房，不一會兒就把空籃子送了出來。
“舒寧啊，你有空常來坐啊，以後有啥困難就和嬸子說。”
她也不是刻意要趕人走，可沒見家裡小輩兒們都巴巴望著那塊兒肉呢。她想趕緊切下來一點兒炒了給孩子們解解饞。
舒寧當即立了起來往外走：“噯，知道了嬸子。”
等她回到家，揹簍已經裝好了，除了鍋裡剩下的一點兒肉，啥都沒留。
舒寧翻了翻。
豬頭、豬上水和豬下水賣不上價，拎出來留下自已吃。
又單獨留下了兩塊兒二斤的五花肉，這才和哥哥們一起去了城裡。
王主任和劉娟沒想到舒寧一下子帶來了這麼多肉。
尤其王主任，他兒子的領導第四胎好不容易得了個小子，還給他家遞了話，要大家一起過去熱鬧熱鬧呢。
雖說新時期表揚破舊俗、立新風，不辦酒席。但是有喜事的話誰家不想私下慶賀一番。
可現在肉票難求，一般都會買點兒豬頭、豬下水，加了白菜燉個肉，再做上一個素菜來招待親朋。
要臉面的人家則是早早就開始找人換肉票，弄上兩個像樣的肉菜。
兒子的領導可不差錢兒，這豬肉送過去，解了燃眉之急。不但能賺錢，還能搞好關係。
至於剩下的，一個樓住著的鄰居們分一分，怕是都不夠。
畢竟，誰家沒有結了婚的兒子和嫁出去的姑娘，七大姑八大姨的這就又扯出不少人，每家都得不少買。
最後劉娟手裡錢少，只收了一筐，另外三筐王主任全要了。
帶來的野豬肉稱了下重量，連骨頭帶肉賣了一百三十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