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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府坐落在皇城西南一片湖澤邊上,佔地五六十畝,幾乎將湖泊包裹其中。內裡之大,憑一雙腳從東頭跑到西頭怎麼也得半個時辰。
司馬府是從王府闢出來的一塊兩進小院,西牆粘著王府院牆。為了方便隨時伺候,在西牆門上開了個門洞,直接通到王府前院,連著王爺書房。
清然進去看了一圈,很小巧的院子,沒有假山流水,只是建造工藝精良,每一處雕花彩繪十分傳神。二進院子是個閣樓,左右各有一間廂房,中堂旁一道窄梯上去,是個閨房,西間佈置成琴室,當中是繡房,東邊便是姑娘家的臥房。
這地方對姑娘家來說很是妙,清然壓了壓嘴角。她現在是男兒身份,住在樓上不合適。
身邊引路的老奴見她神色淡淡,問道:“詹司馬可還滿意?”
清然點頭,口稱不錯。
家中還在等訊息,清然略略逛了一圈之後便去尋寧王辭行,等聖旨下了,再正式搬過來。
通報的小僕說王爺回來之後便外出未在府中。
清然只得告罪,先行離去。
詹裕明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屬官依附於主家而存,一旦主家有個什麼閃失,他們都會跟著受牽連。而且,就算寧王承諾送金銀,但,從王府屬臣轉為朝廷官員,除非立奇功,或者王爺主動舉薦,否則憑他熬到老死都不一定有機會升遷。
指尖捏著一串無患子手串,一顆一顆盤過,每一個無患子都泛著潤澤油光。他問清然,“你可曾得罪過這位王爺?”
清然否認。“寧王性子偏冷,不愛與其他皇子一塊嬉鬧,除了那日在城外與他一道進城之外,並沒有接觸過,以往也不曾。”
“那就怪了……”詹裕明喃喃,這位王爺不似太子,一眼望到底,若說太子是清淺水灣,那麼寧王則是清澈寒潭,看似很淺,實則深不可測。
寧王說的話,清然並非字字告訴父親。她摸不透他的想法,不知道對方對他到底是賞識多些,還是另有所謀。
忽而腦中一閃,考試那日在貢院外遇見淩統領,難不成是因為趙子銳的事情?
不等她得出結論,宮裡下了聖旨。
次日一早,她便帶著貼身之物入了司馬府,放下東西,從兩處連線的小門入了王府,去見蕭致。
“都安頓好了?”蕭致正在看一份剛送上來的奏報,眼不離紙面問道。
她今日穿上了深綠色官袍,腰上束著一條銀玉銙,頭上帶著軟腳幞頭,正中央一粒橢圓綠寶石,瞧著精神百倍。
站得有些遠,恭恭敬敬揖手回話:“都安頓好了,多謝殿下關心。”
蕭致從文書中抽空瞟了他一眼,覺著那醜不拉幾且十分顯老的深綠在他身上竟穿出了別樣味道,有種沉穩典雅之感。
目光仍落迴文書上,淡淡說:“還缺什麼,只管跟府裡的管家要便是,本王答應給你的,就不會少了。”
“謝殿下。”
空氣裡只餘紙業翻動的聲響。
一時冷了話,清然見他沒有什麼吩咐,便想著去熟悉府中各項事物。“若殿下這邊沒有什麼吩咐,下官便先去熟悉熟悉府庫,以便更好伺候殿下!”
這是個會說話的,蕭致擺擺手。
清然輕輕退出去,帶上門。
秋風無情捲走樹梢的枯葉,帶著幾許凌厲打在人臉上還有些許疼。管家在庭院指揮僕人清掃落葉,見清然過來,忙過來見禮。
兩人寒暄幾句,管家便將手頭的事暫託於人,帶著她熟悉府中各處。
先去了前院,倒座房內設了一間寬闊的明堂,用來給府裡的那些講經論道的儒士們研討學問的。有幾位教授在內論道,正說著前朝一樁奇事的見解。
管家打斷他們,一一做了介紹。
出了明堂往東走,穿過一道頸瓶門便到了正大門。高闊的建築全刷成硃紅色,兩架歇山屋頂連著一塊,便是正門很儀門。正門前一塊萬字回紋巨型照壁與牆壁便形成了一進院子。繞過照壁,再穿過一片內花園,再往東過一道門便到了校場,是王府侍衛訓練的地方。
校場上起鬨聲,叫嚷聲不斷。凌峰站在看臺上觀看兩隊人馬比騎射。臺下圍滿了觀看的人。
管家站在人群之外喚他。
“淩統領。”
凌峰側首,那麼多人,首先看到的就是一身官袍的清然。不知怎麼回事,見過各色人穿著不同顏色的官袍,平日裡並不覺得多顯眼。今日隨意一眼就看見了她。
她站在人群之外,事不關己地笑看著校場。聽見管家出聲,才轉頭看過來。
視線相觸的一刻,發自心底地笑了。
凌峰輕鬆一躍,跳下看臺。
“可是王爺有什麼吩咐?”
管家側身介紹清然。
清然搶著答話,“淩統領我認識,管家不必多說。”
“原來是舊識,那你們先聊,我那頭還有事,就先走了。若詹司馬還有什麼疑問,便問淩統領吧。”
“多謝!”清然謙遜道謝,送走管家。
兩人相對而立,一時無言。
凌峰看了她好一會才問,“怎麼想著來王府當差了?”語氣像是老朋友。
人生之中會遇到一些人,一些事,無需多說,懂的都懂。
清然牽唇笑了,“還不是你家殿下跟太子殿下要的我。”
凌峰聞言臉色變了變,認真看著她。
清然噗呲一笑,“你別老這麼嚴肅啊,我說笑的。”
清然揹著手往外走,走出一截髮現人沒跟上,回身招手,“你陪我走走吧。”
他這才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向多年的老朋友。清然說,“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明明我們沒見幾面。”
話沒說透,但清然知道他聽得懂。
一腳踏在枯葉上,腳底傳來支離破碎的聲音,那是樹葉生命最後的吶喊,此後它將融入泥土,助力大樹枝繁葉茂。
身後人不說話。
清然只當他是小心謹慎慣了,一點破綻都不肯露。她笑著換了個話題。
“封小侯爺要來為我慶賀,今晚我在隔壁司馬府設宴,你來不來?”
她回身看他,“就當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以及……”她抿唇一笑,並不多說。
去不去的,好歹給個準話,清然站定等答案。
凌峰路過她,沒有停,繼續往前走了兩步才說,“晚上我得守夜,王府整個安全都在我手中。”
清然聳聳肩,“那好吧,你若有空便來,沒空以後還有機會。”
說罷率先跨著步子走了。
凌峰站在原地看著她瘦弱的背影,秋風蕭瑟,闊袖脹滿風,她抬手壓住冒頂,免得被風吹跑了。
直到人進了月洞門看不見了,他才轉身回了校場。
比試還未分勝負,他卻無心在觀看,拿了劍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