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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阿杰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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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結婚了。

阿杰沒想過小蝶有一天也會結婚,他可不願意這樣去想啊,就好像只要不這樣去想,小蝶就永遠是他的小蝶。

如今小蝶結婚了。

不過,阿杰並沒有覺得天塌下來,只覺失了魂似的,心底悵惘和失落青天白雲似的廣闊無邊,悲傷也是淡淡的,這可是從來想都不敢想的啊,難道是時間沖淡了一切不成。

阿杰已經三十了,人生最美好最輝煌的年歲已無聲逝去,都還來不及感受那美好,都還來不及去愛啊。古人言,三十而立,這立的意思,就是成家立業,可阿杰自己呢,一切還沒著落。小蝶也是許多年他沒見著了,他夢中的蝴蝶,她早就飛遠了。

阿杰真的很愛小蝶,很愛很愛,儘管小蝶早飛遠了,但他還是愛她。他可以為她去死,不,是沒有她他不能活,十七八歲的時候,阿杰心底就是這樣堅定地信念著的。堅定得如此孤獨,孤獨得就跟是河灘上的石子。

那時候真是以為愛一場以後,就死去都無憾了的,那是怎樣驚心動魄的年輕啊。那時候阿杰真的會渴望死亡,就像渴望夏日的清泉,就像看見湖水裡自己憂傷的倒影。

阿杰的愛一直是卑微的,卑微到始終不敢說出口,他覺得自己真是低到塵埃裡了。但這卑微的愛,卻是心底一棵樹,日日的瘋長,直至遮天蔽日,直至想要開花結果,真是要命!

阿杰是第一眼見到小蝶就喜歡上她了,她那樣的美,美得像天上的月亮,像夢裡的歌聲,遠遠的,宛在水中央,是無法靠近。他就日日夜夜的站在岸上啊,遠遠地望著,心底充滿悲傷,日記裡寫滿隱秘不為人知的思念,以為自己能站成一尊雕像呢,那般的無悔無怨。然而心是熱的啊,熱烈地跳動著,哪裡變得成石頭呢,苦就苦在這裡。

就算是跟最好的朋友,阿杰也沒說過自己喜歡小蝶。不能說的啊,不能說的,一說就俗了。他的心,他只要她知道,只想要她知道啊。然而她是天上的月亮,她有她的陰晴圓缺,卻不會知道的。他的心,感覺是白白地荒蕪了,白白地荒蕪了啊,荒蕪得生恨。

小蝶笑起來很好看,迷死人的好看,她真的是蝴蝶,他註定只能夠看著她飛呀飛,飛呀飛,看著看著,心底滿是淚水,她終於是飛得好遠好遠啊,飛得阿杰再也看不見……

阿杰甚至妒忌那落在小蝶眼裡的陽光,妒忌拂過她秀髮的清風,為什麼他自己,就不能是陽光,不能是清風呢?他的中學時代充滿了憂傷,即便是在足球場上風一樣奔跑的時候,也還是一樣的憂傷啊,畢竟他不能真變成了一縷清風,輕柔拂過她的面龐,他不能啊。

阿杰有不怯懦的時候。那些失眠的夜裡勇敢起來簡直如戎馬一生如即將又要奔赴戰場的勇士。他的勇敢告訴他自己,無論如何要向小蝶表白自己的愛情了,不說出來他會死的。他輾轉反側想了千百種表白的方式,千百種表白的語言,他可是一夜一夜不合眼地想。然而天亮了,他所有的勇氣又都消失了。即便遇上小蝶,也只是遠遠地笑笑,禮貌地打個招呼,她就蝴蝶似的自他身旁飛遠了去。

阿杰頂瞧不起這樣的自己,甚至於是憎惡,真想狠狠地扇自己幾個響亮耳光,說一句“我喜歡你”怎麼就那麼難呢。喜歡一個人真不像喜歡樹上的蘋果,樹上的蘋果是爬到樹上去就可以摘到手裡的,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啊。阿杰喜歡的人是蝴蝶,蝴蝶是在天上飛的,真是沒有辦法。

阿杰那時候總坐教室最角落的位置,目光痴痴的,離不開小蝶的背影,真是望眼欲穿啊。他就這樣痴痴望著她,心底就滿是感激滿是歡喜,然而也會忽地滿是憂傷,那種愛而不得的憂傷啊真有如天地不仁。

雖然向來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但阿杰並不是那種讓老師恨以為是無可救藥到只會成天趴桌子上瞌睡的,他的成績在班上算得中等,這樣子保持下去的話,將來考個三流大學,大概是不成問題的。阿杰挺滿意他的這個不起眼的角落,這樣他的痴痴的目光不太過於張揚。不過就是這樣的不想張揚他的痴痴的神情有一次英語課上還是被老師注意到了。那時候他已經不坐在教室的最角落,而是小蝶身後兩排的位置。

“看什麼呢?張傑?”老師停下來嚴厲地敲了敲講臺。是晚自習。老師正在講上週考的週報試題。

阿杰的目光早悠忽間飄到了窗外。“看月亮。”許多目光轉向他的時候,他掩耳盜鈴似的辯解。

“月亮有什麼好看呢?難道天上有紅月亮?”老師也將目光投向窗外。窗外並沒有月光。教室裡卻已哄地笑開了。這一笑,似乎大家都提起了幾分神。那時候一早要上課到晚上,真是很疲累的。

阿杰不知道老師說的話哪裡好笑。為什麼每個人笑得那麼開心呢?也不記得當時自己的臉是不是一下子唰地紅了,也沒注意到小蝶的神情。

“大家笑也笑過了,打起精神來,繼續聽課,張傑,尤其是你,你也別在走神了,啊?”老師接著又開始講試題。

阿杰連連點頭。他暗自慶幸心底秘密未被老師窺破。這一堂課他果然是聽得極其認真,卻像是始終什麼也沒聽進去,心思收不回來啊。過後細想老師怎麼會看不破他心底那點秘密呢?只是沒說破罷了。真是好感激好感激自己的老師啊,當時要是拆穿,說不定多尷尬呢,肯定是無地自容死了。

那時候喜歡宋代詞人李之儀的《卜運算元》。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多好的詞句啊,把人心底憂傷也寫得萬里晴明似的空闊。小蝶就是住在長江頭的姑娘,阿杰自己在長江尾,他喝著長江水,將逆流而上,去找她,有一天會重逢的,會重逢的。

小蝶,你可千萬要等我啊。

但是多少年過去了,阿杰似乎永遠還在長江尾。小蝶卻早飛越了萬水千山,飛越了天空海闊,她不在長江頭的,從來都不在,共飲長江水自始至終不過是阿杰自己的一廂情願。

日子一天天悄然逝去,阿杰依然是要痴痴望著小蝶的背影發呆。小蝶應該能夠感受得到他的目光吧?那麼熱切的,那麼忘乎所以的,然而也躲閃,也怯懦,他不敢把目光看到她心底。她的心對他來說好遙遠好遙遠,前世今生似的。

已經快要高考了,阿杰終於是鼓起勇氣約小蝶明天一起去玩。電話打過去的時候,一顆心懸得發慌。然而小蝶是慷慨大方地答應了。可去哪裡玩呢?總覺得世界好大好大,真要想去哪裡卻又茫然。他沒仔細想過是因為決然未曾想到小蝶會答應的。打這個電話也是頭腦發熱不然哪裡敢呢?也是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是在一種近乎絕望和瘋狂的心境的催迫下打的電話。結束通話電話躺倒床上,一顆心還緊張激動狂喜得發疼,全身都戰慄了久久未能夠平靜。

明天阿杰一早就急切期待著了,簡直是小孩子期待過節似的,是啊,這是他的節日,一分一秒都是滿滿的煎熬和欣喜。是同他自己想象和期待的一樣的晴朗週末。他們只是穿過學校前面寬闊的馬路在對面師大的校園裡玩了一天。喝著喜歡的飲料滿校園瘋逛,孩子似的歡心。夏日的清風那樣乾淨爽朗地吹拂著。阿杰甚至都忘了去想想要表白的事,或是不敢想。心底覺得一整個夏天都是他們的,一整個的夏天都是因為此刻才無比的璀璨光亮。真希望著要是可以這樣子一直一直走下去該多好啊,永遠的歡笑著,或是這樣的時刻如節日,可期待,可重來。

逛夠了逛累了,才挑選最柔軟乾淨陰涼的草地坐下。阿杰面對小蝶而坐,第一次離得那麼近,那麼近那麼近,他終於敢看她眼睛了。她的眼睛是那樣青天白雲似的萬里晴明的乾淨和一塵不染,是那樣真誠的無限遼闊的無憂無慮和天真快樂。但這雙眼睛裡也有淚水的吧,那麼明亮,她會為誰而悲傷呢?

阿杰看到自己映在小蝶的眼睛裡了,但也僅是如此而已了,因為他要看進她心底的剎那,她的目光悠忽間眺望得好遠好遠。阿杰心底一時間好失落,但是極力掩飾著,沒讓小蝶察覺到。小蝶又給他講她的幼兒園,講她記憶裡那些歡樂時刻,講她初中時候的生活,講她初中時候遇到的那個衣著不講究,甚至邋遢卻好有趣好有個性的令人難忘的班主任老師。

阿杰就目光專注地望著她,心底好希望好希望將他遇到她以前她的一切都經歷一遍呀。好遺憾他遇見她實在太晚。然而心底仍舊是滿懷感激與慶幸。

他們一直玩到暮色十分深濃了才依依不捨離開師大校園。時間真是過得好快好快,轉眼一天就過去,轉眼三年高中生活就要結束,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會是怎麼樣。

送小蝶回家時風仍是那麼幹乾淨淨地吹著,分別的剎那,阿杰真的好想好想輕輕將她抱在懷裡啊,卻只是跟她客氣地道別,那樣的雲淡風輕,似是一點不惶急的,然後靜靜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這才轉身,在霓虹燈已亮起的街道瘋狂奔跑,彷彿不這樣就欣喜得悲傷得要死掉,奪眶而出的熱淚給乾爽的夜風很快就風乾。

真的好幸福啊,也真的好悲傷,那一句一直想要說的話終究是沒能夠說出口,沒能夠說出口啊。多年以後看王家衛的《東邪西毒》。“以前我認為那句話很重要,因為我覺得有些話說出來就是一生一世,現在想一想,說不說也沒什麼分別,有些事會變的。”張曼玉那無限蒼涼傷感的神情和這最後的一段話,讓他苦澀地回想起了曾經那些慌亂得不知所措的青春歲月,那時他又何嘗不是一樣的認定了有些話說出來就是一生一世啊。

照例高考前一週要放假的。明天起就放假了,這是高中三年最後的一個晚自習。歷史老師在忙著救災似的講習題,整整講完了七張試卷。阿杰也跟在後面拼命抄寫著試卷大題,手都發麻了,記憶裡卻是什麼也記不住。晚自習結束,阿杰找了藉口送小蝶回家。滿街是清清涼涼的夜景。

“你想好要考哪裡的學校沒有啊?”阿杰真是很想很想知道小蝶會去哪個城市唸書。

“還沒想好,也許上海,也許廣州,你呢?”但小蝶最後是去了武漢,那座長江邊上的城市。

“我嗎?我是沒得選了,怕是又得在這再混四年。”阿杰這話說的自己都難免覺得有些沮喪的。

小蝶回了家,阿杰又茫茫然地踱步回學校,夜色還是清清涼涼,只是阿杰心底好不惆悵。明天班級舉辦畢業Party。白天去黔靈山公園玩。大家都忙著拍照留念。離別的氛圍是很濃了,如同這一整個夏日般蔥鬱。阿杰也有跟小蝶拍合影,因為太過於拘謹,太過於用力,照片上看起來他的神情死死的,有一點老氣橫秋,而小蝶說照相嘛應該笑著的。

晚間聚餐小蝶回家去了沒來,阿杰心底一下子空落落的,那個感受沒法說。喝了些啤酒,暈乎乎的,他就鼓起勇氣打小蝶電話。電話是小蝶爸爸接的,說小蝶有事出去了,找她等會再打回去。是什麼事電話也落下了呢?阿杰匆匆結束通話電話沒再打。聚餐最終杯盤狼藉散場時,有人哭,有人笑。對青春對苦悶的高中生涯都沉浸於揮手永別的豪壯痛快裡卻又萬分地依依不捨,心情真是好複雜好複雜啊。

考前阿杰又和小蝶透過一次電話。電話裡,他終於說出那一句一直一直想要說的話。小蝶,我喜歡你。他感覺自己話音顫巍巍如危崖。彷彿是等了一生一世那麼久啊這才終於說出口了。

小蝶略微沉默,然後低聲說,“嗯。我知道的呀。”她知道,原來她知道啊,阿杰心底說不出什麼滋味,總之他覺得自己敗得好慘,而他彷彿又看到小蝶那雙明亮去青天白雲乾乾淨淨的大眼睛。

小蝶又問,“但是,你喜歡我什麼呢?”

“我……”阿杰卻是被問住了。小蝶的問題那麼大,他真不知道如何回答。那可是身不由己的喜歡啊,見了他就彷彿是命定的事,又更是奮不顧身。阿杰終究是不知道該如何說的好,失語了。

是小蝶打破了尷尬的沉默。“我也喜歡你呢。時間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祝高考成功啊,拜拜。”

“祝高考成功。”

然後電話結束通話了。我也喜歡你呢。阿杰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話了,簡直比童話裡的魔笛還要醉人心魂。

高考終於過去了。好多同學都已在秋高氣爽的時節奔赴夢寐以求的遠方,只有阿杰,他繼續留在這座城,就在馬路對面的師大晃盪了四年。來年櫻花開的時候,他特意到武漢見小蝶。小蝶陪她一起看過校園裡的櫻花。大片大片的櫻花可真是美啊,美得好比是他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怦然心動,但是說不出的。在如夢盛開的櫻花下,他輕輕摟她入懷,她沒有拒絕的,大概是於心不忍吧。而她也沒有回應他,如風過櫻花樹林般,平平淡淡的,這擁抱。真是可恨啊,他可不要她的可憐,他可不要她的慈悲慷慨。……

從武漢回來,阿杰痛下決心要忘記她了,再也不要想她,可這哪裡由得他自己啊,不想是不能夠的,也還跟她通電話,只是仍是平平常常的。說著說著,更覺得彼此間遠了。無話找話,那多麼辛苦和傷自尊,只有阿杰自己心底清楚。最終是一腔的熱情反把自己冰涼了,好不絕望的。於是再後來電話也斷了。

大學畢業,阿杰考了公務員,過起做天和尚撞天鐘的日子,而對工作,他實在是半點激情沒有的,就是為了活命為了混口飯吃。小蝶呢據說是去了國外留學,好像說是英國吧,遠得都不在同一塊大陸上了,阿杰仍是心心念念地忘不掉她。阿杰自己心底清楚此種心心念唸的不忘只能是絕望,然而是絕望他也抱得好緊好緊。

小蝶從英國回來,阿杰還見過她一次,她還是那麼能要人命的漂亮,而多了成熟,優雅,知性和落落大方。阿杰自己則落魄,一見面心底就後悔不該見的,一見面就感受到那種叫做階層的東西確確實實存在。他約她是在一家叫細雨時光的咖啡館。細雨時光,多麼感傷的一個名字,彷彿摻雜著無盡慾望與回憶。彼此間的談話平平常常,而自此之後,就沒再見面。據說沒幾年小蝶做了某大公司深圳區域經理。小蝶是那種有雄心壯志的人,阿杰其實一早就該清楚的,她才不像他想的那樣,只是一隻纖弱的蝴蝶,更不像他自始至終就是井底之蛙,怎麼都出不了一口井。他們生來就是不一樣的人啊。

下午下班自廣場經過回住處時,遇上了死黨阿勇,要拉了他一道吃飯,說是中學時的一幫同學,難得遇見。人事的應酬,阿杰向來笨拙與害怕,但見阿勇一臉熱情,實在不好拒絕掃了他的興,就答應了,跟他一道上了車往飯店去。

路上阿勇說,“你看起來精神狀態可不好啊。”他說話還是那麼粗聲大氣的,一直未曾變。

阿杰苦笑一下,“最近失眠,沒睡好,人到中年,難免的事。”

“睡不著?你該找個女人了。那麼多年,都一個人過,你也真是能熬。”阿勇很同情阿杰,卻不理解他,偏偏要在一棵樹上吊死,真是的。“聽說莊小蝶結婚了,你知道吧?”阿勇又補著問了一句。

阿杰慌亂敷衍一句,“聽說了。”像是面無表情。阿勇是知道他喜歡小蝶的,是那種不要命的喜歡。阿杰醉後為愛痛哭失聲過,這都是不願回想起的挺丟臉的一件事。

“你不會是至今還迷戀著人家吧?”

“哪有的事。”阿杰心底苦澀,隨著眼前一暗,車已進了飯店底下車庫入口。喜歡的人嫁人了,但是曾經那份愛還在,愛過就是活過,阿杰還是很滿懷感激的。乘坐電梯時,阿勇興致勃勃說起今天都有誰誰誰。其他人先他們到了的,大家見面寒暄坐定,都在回憶起中學時代的生活。阿杰則話很少,酒倒是喝得不少,還一直喝,煙也抽得勤,他實在覺得自己是有如影子似的。

阿杰到底是喝醉了,醉得很厲害,飯局散場後,阿勇送他回去的,將他扔到沙發上,不無鄙夷和不耐煩地轉身走了。阿杰昏昏沉沉不省人事,意識裡模模糊糊在想一種花,又想不起名字,只反反覆覆想著葉不見花,花不見葉,這是他的愛情啊,無有結果的……

葉不見花……花不見葉,葉不見花……花不見葉……他終於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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