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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麒麟賜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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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水月懷疑自己撞邪了。

他好不容易求著母親答應讓他到茶莊小住幾天,結果幾天還沒住完呢,居然在莊子裡看見了彌樂。而且彌樂懷裡那個人,怎麼看怎麼像他姐。

眼見清雅少年抱著秀麗少女,兩人頂著宛如紅帳喜燭一樣的瀲灩霞光緩緩走來,韓水月恍惚了。

他竟然冒出了一種,自己馬上就要喝到他們喜酒的錯覺。

如果是蒲松風,面對這種情況肯定不會產生絲毫遲疑,只會非常沉著淡定地擠兌彌樂:“聖師不是在查楚二公子的命案嗎,怎麼無緣無故溜達到這小小茶莊來啦?”

但他是韓水月,所以想也沒想地直接跳了起來。

“我姐怎麼了?她受傷啦,她為什麼會在你懷裡?你不是聖師嗎?怎麼能讓我姐待在你懷裡?!我的老天爺呀,你們倆的名節和清譽都不要了嗎?!”

“……”

總而言之,韓水月成功將自己化身成了一串沒完沒了的人形鞭炮。

而彌樂自認阻止不了世間萬物的自取滅亡,於是打算等鞭炮自己炸完再說。

正常人遇上這種情況應該會置身事外,但顯然姬有瑕不是個正常人。他一直把自己當成彌樂平生之中的唯一摯友,因此完全不怕被波及地湊了過去。

“這小孩怎麼變這麼兇?昨天只是趕人,今天感覺要是想砍人。”

彌樂面無表情地往後移了移。

他儘可能屏住呼吸,強忍姬有瑕一身雲籠霧鎖的腥臭之氣,十分艱難地說道:“他是松風的孿生弟弟,隨母姓韓、名喚水月。雙生兄弟長相如一,但性情各異。”

“松風,水月?”

姬有瑕對彌樂的滿眼嫌棄毫無所覺,或許他已經在多年相處中把這種感覺同飯食一起囫圇吞掉了。因為不太明白這倆名字都有些什麼意思,順帶也就一同忽略了自己的無知。

“大文豪取的名字可真奇怪!”

對比平常,姬有瑕說這句話的時候音量極低。

但他不知道韓水月除了嗓門兒大,耳力也是極佳,而且極其聽不得別人找他們家的茬兒。

這會兒一聽見有人膽敢質疑他爹,當即怒懟。

“‘淡淡松下風,泠泠水中月,璨璨天上星’,我父親學識淵博,我們姐弟的名字也詩情畫意得很,你這無名鼠輩,不懂就不要瞎說!”

姬有瑕不僅身手野,而且極其自來熟,壓根兒沒注意道自己剛才得罪了人,或者得罪人了他也不在乎,聽見對方說自己“無名”,直接就開始自我介紹。

“我叫姬有瑕,你叫我姬大哥或者有瑕大哥都行!”

韓水月:“……”

韓水月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後重重“呸”了一聲。

他連自己親哥都直呼其名,何況是這棵不知道從哪個泥坑冒出來的長蔥!

當然,他這麼想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其實自己也像是剛從泥坑裡滾出來的一棵短蔥。

但彌樂發現了,他甚至還憑藉身高優勢越過韓水月的肩頭,看見了一隻被拔光了羽毛然後五花大綁起來的不明之物。

聖師大人職業病發作,無比敬業地略過二人之間瀰漫不休的腥風血雨開始鑑妖:“這白雀雖然體型變大了不少,但皮下血色仍清,未有妖紋顯現,想必體內也無妖毒積聚。若能將其馴化,用來看家護院想是不錯。”

韓水月準確捕捉到了一個“妖”字:“你們是來捉妖的?我們茶莊什麼時候有妖了?我姐不會是遇到妖了吧?”

彌樂還沒說話。

姬有瑕率先搶答:“可不是,好大一隻老鼠精啊!長得跟小山一樣大,一張嘴差點就把你姐活吃了。幸虧我和彌樂及時趕到,不然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喏,現在那骨頭架子還在山上擱著呢。”

韓水月也不罵人了,盯著受傷昏迷的姐姐憂心忡忡。

彌樂無奈:“你姐姐只是受了皮肉之傷沒有大礙,這段時間就讓她在府中休養,不要外出了。”

韓水月分出輕重緩急,當下十分聽話地點點頭。

他跟四周因為擔心蒲星煉、圍攏而來村民們打過招呼,便領著彌樂和姬有瑕找到一輛用來代步的馬車。

馬車中陳設樸素而雅緻,很符合太傅府的風格。

明明沒有香爐,卻懸著一股經年積攢下來的花木清香,沉靜而又悠遠,讓人輕輕一嗅,就彷彿整個人都陷在柔軟的夢境之中。

蒲星煉身量纖瘦,側身躺著倒也不擠。

彌樂將人安置妥帖,又抽出薄毯蓋住她身上遮住斑駁的血口,這才覺得自己的眼睛不再那麼見鬼的刺痛了。

“下山吧。”

南郊群山普遍不高,只是山路略有顛簸。

車廂也不寬敞,姬有瑕和韓水月因著身上髒得如出一轍,都主動待在車外。

尤其是姬有瑕,他大半個身子都掛在空中,看上去活脫脫就是一隻身手敏捷的猴,一件紮成麻袋的外衣懸在小腿邊上,時不時還要無聊地輕踢上幾腳。

看他那無甚所謂的樣子,估計早忘了麻袋裡裝的是一隻珍貴無比的野生麒麟。

韓水月看著心癢,趕車之餘也想伸腿過去踢這髒兮兮的“蹴鞠”一腳,但姬有瑕故意逗他,仗著腿長每每把球送過去又飛快勾了回來。

韓水月一直踢不著,漸漸從心癢變成了牙癢。

彌樂:“……”

他聽著外面聒噪打鬧的動靜,深刻地覺得這兩個人的心智絕對超不過三歲,於是他安靜不語地閉目養神,只時不時扶上一把快要跌出毯子的蒲星煉。

木質車輪輪轉不休,在金色的山林颳起陣陣紛繁的葉雨。

許是雨聲過密,擾得彌樂神思不寧、還是睜開了眼睛。

低垂的眼睫濃密如羽,像是一對能夠掩卻光陰的蒲扇,彌樂就著點點婆娑的扇影,打量起相距咫尺的女子。

他很久沒有如此看著她。

她睡著了。

髮絲微亂眉目安然,通身上下未有半點粉飾,入了人眼,就宛如一朵清流靜水之上微斂小憩的花。但就是這樣一個單薄的人,這樣一張素淡的臉,讓他驚動過、欣喜過,繼而試探過、也厭倦過……

直到現在,他已經為這種毫無緣由的一成不變,而開始興味闌珊。

·

雙方於城門處兩兩分別。

琨霜別院,池婉婉像是預先知道一樣早早候在門前。

姬有瑕下了馬,才後知後覺地抱緊馬脖子:“幸好聽你的沒有騎馬上山,否則萬一它也變大了,瞎跑起來豈不把整個山頭踏平!”

“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

彌樂雅緻的五官中沒有什麼情緒,他望了一眼姬有瑕肩頭的包袱,語波不興:“把它帶進來。”

“好嘞!”

姬有瑕飛快鬆開馬脖子,連人帶包袱一起進了門。然後一進彌樂的房間,立刻就把這包袱扔到了地上。

琨霜別院光可鑑人的地板,就被這樣活生生地“玷汙”了。

“……”

彌樂的眉梢不堪重負地擰了擰,伸手取過旁邊桌案上的茶。

他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下。

池婉婉阻止不及——這茶其實還是她昨天晚上沏的,原以為按照自家公子一貫的居家習性,至多在入夜之前就會回來,沒誠想竟被虞淵世子帶得夜不歸宿。

彌樂也沒讓她重新再沏,他慢吞吞喝了半盞冷茶,覺得這漫長一天的鬱氣漸消,方才輕飄飄對著那團衣服開口說話。

“我這宅子雖不比絳河茶莊鍾靈毓秀,但好歹也算山水澄明,仙獸大人敬請出來說話吧。”

姬有瑕已經習慣彌樂除了自己、對誰都是相當客氣,因此對這通虛頭巴腦的誇讚之語完全沒有多想,只當“鍾靈毓秀”也是句隨口編出的客套話。

畢竟南郊連綿的山頭他才剛去打了個轉,隨便拉出去和其他名山放在一起,那除了破落就是落魄。

堂中那團髒衣服開始顫顫巍巍地發著抖,它抖啊抖,抖的動靜還越來越大,直到抖得領口一鬆,把衣服抖完,露出了傳說中的仙獸原貌。

它的特徵確實和古籍中記載的一樣。

獅首、鹿角、虎眼、麋身、牛尾,背有五彩圖紋,另有一點淡金色的絨毛延伸出蜷縮著的腹部。

但,彌樂神色糾結,撤去障目金光之後,他發現這東西的長相和書上所注要點哪哪都對得上,可拼在一塊就是有點像狗。

它為什麼這麼像狗?

清瀧聖師心頭微堵,他並不想讓自己被不堪入目的真相輕易挑撥,無法再繼續和那些先聖之書和平共處,於是還是無中生有地找了個理由——那就是這隻麒麟可能還沒長開,而沒長開的麒麟,無一例外都會比較像狗。

姬有瑕的眼前始終是一片絢爛金光迷人眼。

他也無意撥開金光見真相,上來就把手邊食盒開啟,不出意外看見了琳琅滿目的果品肉乾,一邊吃一邊看著彌樂和空氣對峙。

視線中,他那件躺在地上的衣服微微凹陷,凹陷下去的印子還像是個小小的屁股。但由於不知麒麟是公是母,姬有瑕難得善解人意地為它保全了顏面,沒說這個屁股印子還怪可愛的,而是直接問。

“麒麟出來了?你倆快給我說說,它長什麼樣?”

聞言,彌樂和池婉婉對視一眼,望向姬有瑕時齊齊皺起了眉。

在天樞王都,姬有瑕是個公認的沒有“靈性”的人。

十多年來,不管是神佛顯聖、天降祥瑞,還是古物通感、妖孽鬼祟,他都通通看不見、聽不著、也感受不到。

甚至彌樂曾大費周章召喚四季之靈為姬有瑕祝願賜福,他也一無所覺。

神明創造的世界萬物有靈,唯有姬有瑕不在此列。

先任聖師的弟子以及追捧者以此為由攻擊他,說他不像活人靈敏,也不如死人安分。

要知道,天地之間生有萬物,而萬物之中又以“人” 尊。

妖為非人之物。

鬼為無體之魂。

怪乃非人之物幻化為人。

魔乃無體之魂生出軀體。

若說這四者可以藏於人間遁跡無形,但麒麟本就是仙靈凝聚而成的仙獸,區別於妖魔鬼怪,賦靈於萬物蒼生。它的存在,譬如草木之日月,山川之始祖,江河之源頭……

試問這世間有哪一塊玉,認不出將它包裹著的岩石呢?

姬有瑕這眼睛,簡直瞎得不合常理。

但彌樂辦事很有條理,他暫且忽略了不合常理的姬有瑕,注視著面前略顯不安的麒麟,一針見血道:“仙獸大人應知,今日如果不是我與有瑕去得及時,一旦蒲星煉被巨鼠所食,它完成食人化妖的儀式,那整座茶莊的生靈都會悉數葬入妖口。”

麒麟紫色的獸瞳微微一縮,也難為一張野獸的臉上還能呈現出少許愧疚。

也許因為彌樂是人,所以麒麟開口說出來的也是人話。

“吾並非有意。那女孩的魂息實在純淨無垢,吾剛好久未進食,浸浴其中以至神遊天外。等到感覺到妖氣醒來,她已將吾護在獸爪之下。”

“吾一時無法脫身,此事還要多謝你……和他。”

彌樂注意到,說到“他”字的時候,麒麟的眼睛十分不自在地往姬有瑕的方向飛快一瞥。

這倒令人好奇,比起身負靈力的自己,它竟然更戒備毫無靈力的姬有瑕?彌樂暗暗思索,總不可能就因為姬有瑕先前踩它的那幾腳。

姬有瑕對自己的白痴氣質竟然對麒麟產生了威懾這件事毫不知情。

彌樂也不打算讓他知情,他淡色的唇角微微勾起, 輕盈得像是明晃晃的陽光下浮在水面的餌。

“我們來討論另一件事吧。”果然,彌樂洋洋灑灑地開口了,“我看過楚暮沉宅子大門上的法陣,陣圖畫得天衣無縫,說是鬼斧神工也不為過了。仙獸大人在那門中世界與世隔絕數百年,難道是因為太過寂寞,所以才將用來維持生命的珍貴仙靈分給了一個死人?”

長得像狗的麒麟沉默了,微微皺著它的一隻狗鼻,半晌才道:“此非吾之所願。”

兩隻前蹄在地面上煩躁又糾結地蹭了蹭:“是那少年不知用什麼法器穿過法陣,直接取走了吾的靈。他每次取的分量都很少,至吾醒時方才發現。”

彌樂不置可否,論一個草包的生前死後,居然能有這般逆天運氣。不僅在自家大門裡發現一隻虛弱麒麟,還能三番五次地取仙靈使用。

他接著問:“你可知道那是何法器?”

麒麟搖了搖頭,見彌樂神色冷凝,只好組織語言描述起來:“陰寒如水,無色之刃,那是件比月還冷、比雪還弱的東西。”

彌樂微嘆,差不多等於沒說。

姬有瑕看彌樂的獨角戲看得太久,這會兒填飽肚子已經困得快要睡著了,但他還是堅持要在臨睡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們說完了沒有?楚暮沉到底怎麼回事?”

彌樂抬起頭,目光在姬有瑕和麒麟之間打了個轉,然後微微笑了起來。

他道:“仙獸大人,我們打個商量?”

彌樂輕輕笑著,眉眼間添上幾分溫和顏色。

“你給這個人一點仙靈,不用太多,讓他能瞧見你的樣子便好。而作為交換,我會重製法陣並補上不足之處,盡己所能幫你把仙靈藏住,而且,還會把你送到喜歡的靈魂那兒去。”

白衣公子的眼睛彷彿兩隻湖上點水的蜻蜓,很有禮貌地在麒麟瘦弱的身軀上輕輕一顧:“這樣一來,大人的仙靈也能恢復得快些。”

麒麟身後尾巴一動,顯然有些意動,但一下還沒動完就強迫自己擺脫了這個誘惑。

“沒用的,”它的語氣斬釘截鐵,“這個人接受不了吾的靈。”

彌樂眯起雙眼,笑得更溫柔了。

“那得試一試才能知道。”

他從椅子上起身,闊步上前拎起了麒麟的後頸,不由分說地將據說匯聚了仙靈之力的麒麟前額,一把按在了姬有瑕的前額上。

彌樂的表情十分平靜,就像手裡拈著的不是麒麟而是枚印章,姬有瑕的額頭則是張白紙,彌樂只是不甚優雅地在紙面上蓋了個戳。

即便是仙獸,在給他們添了這麼多麻煩之後,取點報酬也不為過吧?

外表風光霽月之人一旦行跡惡劣起來,驚嚇效果是加倍上升的。

姬有瑕和麒麟被同時嚇了一跳。

麒麟整個懸在半空,非常抗拒地晃盪掙扎:“吾說了,這個人是無法……”

一句話還沒吼完,彌樂就見眼前紫氣金光大盛,在這華光閃耀的瞬間,手裡的麒麟從角僵到了尾巴梢。

彌樂撇嘴。

死了嗎,堂堂仙獸,已經沒用到這種地步了……?!

姬有瑕原以為彌樂要故技重施追憶童年(揍人),正準備躲閃時卻感覺眉心一熱,隨後兩隻眼睛灼痛萬分,他雙手使勁揉著自己的眼皮,再睜開的時候,直接被腦袋前面頂著的東西嚇得往後一退,癱在地上一臉震驚。

“彌樂,你手裡是個什麼狗東西?!”

彌樂:“……”

他抿了抿唇,他沒想到一直忍著放在心裡的話,終究還是被姬有瑕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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