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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韶就這樣在繁雜的思緒中睜眼到了天亮。
正值盛夏,不過四點多的時候,窗外就隱隱約約透出金色的光來,等到五點鐘、九華市規則提醒的時間一到,陳韶就揹著康燕琳,悄悄把他這一側的窗簾拉開點縫隙,一點點觀察著外界。
——從【家】到【小區】再到【九華市】,夜晚9:30到凌晨5:00的禁令是為了躲避月光,醫院延長的前後一個半小時,或許就有重要情報。
712的窗戶朝東,正對著傳染病樓。
比起“白天”來說,這個時間點的傳染病樓並沒有全部拉上窗簾,有接近一半的窗簾都是開著的。
這些開著窗簾的病房裡,病人們穿著各異,但大多陳舊破碎,神情萎靡,膚色是長時間不見光的蒼白,還有人樣的一律體型瘦削,骨頭架子似的。
正對著陳韶的病房裡就是個沒人樣的。
站在窗臺後的是像是一個發了黴的白色塑膠模特,白色的體表麻麻賴賴的,遍佈著黑色的小點。但只要你仔細去看,就能發現,ta身上不是什麼黴菌,而是一顆又一顆擠擠挨挨的牙齒——和705患者的情況一樣,只是由於過於細密,粗看之下就像是連成了一片,將這人的面板完全遮擋住,只有些許殘存的黑髮能證明這其實是個人。
連ta的眼睛上都長滿了牙齒。
陳韶立刻就覺得全身都癢起來,哪兒哪兒都不自在——不是因為汙染,只是心理作用罷了。
透過窗臺,能看到那邊的病房並不大,和705估計差不多,只不過多出了衣櫃、桌椅等傢俱,門上也鑲著觀察窗。
確認沒有其他資訊之後,陳韶立刻撇開視線,去看別的病房。
傳染病樓的病房全都大同小異,富有生活氣息的裝飾,各種各樣的傢俱設施,以及那些人光著的腳。
還有人在捶著病房的門。
他們似乎被困在了病房裡,無法逃離。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沉甸甸地壓在了他心裡。
但是這是正確的,如果這些病人真的有“傳染病”的話。
陳韶悄無聲息地回到了病床上。
走廊上漸漸地有了聲響,隔壁的病房裡也發出些動靜。門口的鎖被開啟了,曾在護士站見過的季曼春出現在門口,她看了陳韶一眼,把人喊了出去。
右邊的拐角處還殘存有一些血跡,陳韶輕輕瞥了一眼,就一言不發地跟著季曼春左拐,一路走到醫生休息室。
“昨天的事情,高姐跟我說過了。”季曼春快人快語,“按我個人的想法,你不能留在市醫院,你的香味太重了。”
她的語氣很強硬,但用語並非沒有迴轉的餘地,於是陳韶問:“為什麼?”
季曼春反問道:“你見過案板上的野豬肉嗎?”
“活的野豬沒多少人敢赤手空拳地招惹……但你不是活野豬,你只是有著它們氣味的人。”
“對他們來說,你就是那塊肉。”
果然昨天晚上的事情並非偶然。
“你自己出院吧。”季曼春說,“你待在你家裡更安全。”
陳韶只說:“醫院拒絕收治我這樣的病人嗎?”
季曼春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不免愣住,隨即神情中爬上來一絲惱怒:“不,醫者仁心,我們醫院當然不會拒絕收治任何病人。”
果然,不得拒絕收治病人這條隱性規則是存在的。
“所以你想讓我自己拒絕治療嗎?”陳韶說,“但是梁醫生已經說了我至少要待兩天,我不能違背醫囑。”
季曼春的臉徹底冷下來,她定定地看著陳韶的神情,斬釘截鐵地:“你不是來醫院治病的,你有什麼目的?”
她見過陳韶的檔案,知道只要對方表現得足夠乖巧順從、關心兄長,就不會違反【孤獨之人】的規則。既然如此,有一個怪談保護的對方,難道不是比每天都在面對各種怪談的他們安全得多嗎?何必要來醫院這種危機四伏的地方。
看對方的樣子,雖然是個小孩,但畢竟是個聰明人。既然是聰明人,又怎麼會不知道怎麼安穩地活下去?
“我當然是來治病的。”陳韶說,“你們不知道嗎?待在那個家裡越久,我就越不是我。梁醫生開的藥確實是有用的。”
他們確實不知道。
季曼春皺起眉,她意識到他們在情報上又出問題了,但這也是常事。
她語氣不禁緩和下來:“我提出這個建議,也是出於你的安全考慮。昨天晚上的情況你也看見了,王醫生差點進了病房,高姐也險些沒忍住,在這點上,我們沒辦法保證你的安全。”
如果不是這樣,她根本沒必要來趕人。市醫院每年接收的怪談和汙染者那麼多,有怪談味道的病人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只不過是看對方離開醫院也能活,才這樣做的。
但是現在情況顯然不同了,人類被怪談完全操控,跟死了區別著實不大。
陳韶卻注意到她話裡的資訊。
昨天踹門的是王醫生,他也“饞”?
果然饞桂肉是部分醫生護士的通病。
這樣一來,他留在醫院確實危險……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來一個現實版“喪屍圍城”。
那邊季曼春看陳韶低頭不語,心裡倒也起了些憐憫——對於幼崽,人類總是更有同情心一些。
冷不丁陳韶問了一句:“那醫院裡有沒有更安全的地方呢?”
7層不住也可以,這裡沒有他想要的氛圍,沒辦法激發他那少得可憐的自身怪談屬性,不如換到別的地方去。
“更安全的地方……有。”季曼春說,“但按照規定,我不能告訴你,而且你達不到那裡的標準。”
是緊急病房?傳染病樓?還是住院樓?
“那我還是先把這兩天的院住完吧。”他失落地垂下頭去,只留給季曼春一個黑色髮旋,“謝謝你來提醒我……你有什麼想知道的事情,也可以來問我。”
季曼春張了張嘴,她確實有想問的東西,但是又開不了口——陳韶剛剛的話已經說明了他手上確實有她們不知道的資訊。
該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