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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6層的日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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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韶感到焦躁。

這種焦躁從早上十點多開始就愈演愈烈,尤其是當他看到病房四面的牆壁時。

他知道這是怪談的本能在作祟。

目前,他還不清楚自己的“怪談程式”的執行核心是什麼、什麼條件才能觸發,但是本能告訴陳韶,自己能夠隨時從這個逼仄的小病房離開,就從那扇被緊緊鎖住的大門。

但是理智告訴陳韶:醫院對於普通病人固然很好,但是對被汙染的病人,也就沒那麼好了;被汙染的病人被視為危險的來源,是稍有異動就要解決的存在。如果他們發現自己是個怪談,那很有可能自己就會遭遇危險。

陳韶只好再用一次昨天晚上的方法——

他在紙上寫了[請拉開窗簾,我感覺很憋屈不舒服。我見過那些東西,如果難受,我會從裡面關上的。]

然後把紙貼在玻璃牆上,等護士整點巡邏時敲牆。

巡邏的護士站在1號病房旁邊遲疑了幾秒,就拉開門簾,朝著陳韶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透光的玻璃牆果然比不透光的磚牆水泥牆讓陳韶內心平靜了很多,連外面依舊猙獰的病友們看起來也格外眉清目秀了。

3號病房的病人依舊在拆著身上的眼球,從他額頭暴起的青筋和大張的嘴巴能看出有多痛。不過這次,他注意到了陳韶的視線,就撐著床沿勉強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牆邊拉上了這邊的窗簾,右手在深藍色的窗簾上留下一抹重重的紅。

在窗簾完全拉上之前,陳韶能看到再那邊的4號病人已經全身纏滿了繃帶,木乃伊似的躺在了床上。

他應該就是昨晚做手術的其中一名患者了。

上午十點多,B通道被開啟了,早上才見過的醫護隊伍推著似曾相識的那個鐵箱子走進來,轉到2號病房。

透過箱子四周的觀察窗,能看見裡面是一個嘴巴被膠帶封死了的康燕琳。

為什麼會是她?

陳韶原本以為會是一個不認識的病人,要麼就是701~706的患者轉過來的。

怎麼會是韓晴薇親口說“沒有危險”的康燕琳?

甚至康燕琳的眼神中滿是恐懼,而周圍的人類護士和警衛全都極度警惕。

箱子很快就被運到了更裡面的地方,不知道哪個病房。

不一會兒,這隊伍就又來到了陳韶的1號病房。

這次是那名人類護士51168盧思靜有事情找他。

“小朋友,季護士說你之前和病人康燕琳都住在712病房,對嗎?”盧思靜問,“那你覺得她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嗎?”

很沉默,很膽小,沒有愛心,推小朋友,還因此被家長盯上了。

陳韶對康燕琳的印象說實話不深,現在回想起來,他也只能想到對方一言不合躲被窩那種瑟瑟發抖的樣子,還有就是明明自己在危急時刻喊她、卻被她反手推倒的倒黴事情。

“她膽子很小,平時也不說話。”陳韶說,“如果要說異常的話,她好像和我一樣,也清楚這些事情,所以總是表現得很害怕。昨天下午7層出事的時候,她跑得比我還快。”

“盧姐姐,請問她出了什麼事?我會有危險嗎?”

盧思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反應過來這動作引人誤會之後,又連忙補充道:“放心,沒有什麼汙染性。”

那就是攻擊性了。

但是攻擊性……她難道不是胃裡有隻手嗎?這對其他人能有什麼汙染?

“放心,我們這邊安保很好的。”她柔聲安撫幾句,又從口袋裡拿出一板藥片來。

藥片是白色無糖衣的,每個只有五毫米的直徑。一板總共24片,而給陳韶的這一板只剩下最後一排4片。

“下午我們可能要轉運一名病人。”盧思靜說,“到時候你要是不舒服,就把這個吃了。如果還是不舒服,按鈴就好。”

說完這個,她就和隊伍一起離開了。

具有傳染性的病人?

陳韶皺眉。

如果是視覺,對方提醒自己拉上窗簾就好了,沒有這樣提醒,說明不是漫畫家那種視覺上的。

那就是聽覺?嗅覺?還是某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他心裡存了幾分警惕,從病房架子裡翻出來幾團醫用棉花,揪下來幾團捏成耳塞鼻塞的樣子,塞進去試了試,然後就放到了床頭。

至於康燕琳的事情,既然沒有什麼汙染性,陳韶也就不太在意了。反正他明天上午就會離開,剛從普通病房轉過來的病人應當也不會突破醫院的封鎖。

而且就算他有疑慮,當下也不可能離開1號病房去檢視情況——固然護士的巡邏時間固定在整點,但也存在他們突然運來或運走某個病人的可能性。

陳韶回到病床上,把那幾本故事書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多遍,又催促著自己淺淺地睡了幾個小時,再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到了四點多。

依舊是熟悉的輪子轉動的聲音,只不過這一次陳韶能看到外面發生的事情。

鐵箱子從B通道進入,不到半分鐘的時間,整個6層突然響起高亢尖銳的笑聲來,震得陳韶都不由抖了一抖。

這笑聲可以說是連綿不斷,一口氣都不帶喘的,歡快的聲音在住院區迴盪。

這時候,陳韶已經用上耳塞,還把腦袋側著塞進了枕頭下面,一手死死按住枕頭,一手捂住嘴,艱難地抑制住自己上揚的嘴角和喉嚨裡沉悶的笑聲,被笑聲牽扯到的腹部肌肉劇烈顫動著,甚至微微痙攣。

他的雙眼卻已經微微眯起,透出一絲絲笑意來,臉頰也紅撲撲得分外討喜。

足足一兩分鐘的功夫,笑聲才戛然而止。

陳韶連忙從床上爬起來,也不顧被掀到地上的枕頭,摳開錫紙就把三枚藥片生生嚥了下去。

花了十幾分鍾時間,那股猛烈的歡喜之意才從胸中漸漸褪去,心跳也逐漸平復。

陳韶扶著床頭的架子,胸膛依舊大幅度起伏著。他閉著眼睛,可以說是身心俱疲。

這個笑聲,感覺比音樂家的歌聲更離譜。

音樂家要汙染人,尚且需要對方已經遭遇汙染,或者接受邀請函。而這個笑聲,只要聽到就會不由自主地跟著大笑,笑的時候心臟跳動頻率明顯快速提高、體溫也是一樣。

都不用量,陳韶都知道自己現在妥妥屬於高燒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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