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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春山並不知賀明珠短暫地來了一下京城，她只知道送走柳父柳母后，她心上一塊重重的石頭落了地。
回平蕪居的路上，柳春山察覺到從和安堂出來後，柳月時不時就盯著她發呆。
不過柳春山今日心情不錯，很有耐心地等柳月主動開口。
馬車一直駛到主街道中心，此時太陽已經升上半空，馬車外鼎沸的人聲和車馬聲，更顯這個城市的繁華。
也更顯得馬車內，格外的安靜，安靜到忍了一路的柳月，終於忍不住開口：
“姐姐？”
柳春山正靠在車壁上養神，聽到柳月叫她並未睜開眼睛，只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自已聽到了。
“你為什麼給他們那麼多錢？”
柳春山睜開眼睛，明知故問道：
“你是說什麼錢？賣你的，還是賣我的？”
“為什麼要給他們一百兩？我問過的，就算是死契，也不過頂天二十兩。”
柳月聲音悶悶的。
柳春山只淡淡一笑，反問道：
“怎麼？你覺得你不值一百兩嗎？”
“當然不是！”柳月飛快反駁，然後又重新低下頭，小小聲道：
“可不該是這麼算的，沒有人會出一百兩買我。”
柳月解釋不明白，柳春山卻聽得明白。
她將身體坐正，伸手將柳月雙肩搬正對著自已，聲音溫和道：
“我沒有和他們討價還價，是因為我買你，是為了還你自由，而不是將你當財物。”
“這一百兩，不是你的價格，而是你換取新人生的代價。”
“這一次的代價我來幫你出，以後的路走成什麼樣，需要付出的代價，都要靠你自已承擔了。”
柳月很是動容，第一次有人不將她當賠錢貨，也不用她來賺錢，而是讓她走自已的人生。
這樣的人，這個世界上，也只有姐姐了吧？
柳月抿抿唇，抬頭看著柳春山道：
“我一定不會辜負姐姐這一百兩，一定努力達到姐姐的要求！”
誰知，柳春山再次搖搖頭道：
“我對你沒有要求，只要不恩將仇報，只要對得起你自已，你願意怎樣過，便怎樣過活。”
“姐姐……”
柳月忍不住撲上去，抱住不比自已強壯多少的柳春山。
就在這時，行駛的馬車緩緩停下，柳春山伸手拍拍柳月的背，示意道：
“走吧，免得夜長夢多，咱們先去將你的戶籍，上到我的名下。”
柳月鬆開柳春山，抹著眼淚點頭。
……
換戶籍的過程非常順利，一點也沒出現柳月想象中，公門中人欺負看不起平民的情況。
當然，這其中很大的原因，應該是需要歸功於柳春山出手大方。
那些公門小吏，除了沒有升遷之路外，俸銀又十分微薄，柳春山給的茶水錢，能抵得上他們幾個月俸銀，如何能不笑臉迎人？
“姐姐，你以前……你很有錢嗎？”
柳春山知道她想問什麼，坦蕩道：
“嗯，不算很有錢，但之前當下人的時候我運氣好，遇到的主人家都很好，所以攢了些。”
“不過這段時間開銷大，尤其是今天，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我們可能要省吃儉用了。”
柳月想到買自已的那一百兩，就很有些不甘心道：
“哼！他們可真會做生意！我長到現在就沒花過他們錢，可真是一本萬利！”
“還有你也是！你小時候幹那麼多活，幫他們做那麼多事，都賣過你一次了，這次的錢他們還收得下！”
柳春山聽到柳月這樣說，雖然知道她是心疼自已，心疼自已的付出，但還是板起臉道：
“柳月。”
一臉氣鼓鼓的柳月，聽柳春山聲音不對，再一看她沒了笑意的神色，整個人瞬間變得忐忑，不安地小聲應了。
“咱們大希朝以孝為先，你知道的吧？”
柳月不情願地點頭，但還是忍不住反駁道：
“難道以‘孝’為先，就什麼樣的爹孃都要孝嗎？”
柳春山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繼續對柳月道：
“他們是不合格的爹孃，但他們將我養到十一歲，將你養到八歲。”
“要養大一個小孩，哪怕僅僅是養活，也是要花費不少精力的。”
“他們對我們不好，每次做選擇的時候，我們都是被放棄被傷害的，所以我們選擇斷絕關係。”
“我跟你說‘孝’不是讓你愚孝，而是跟你說責任，讓你是非恩怨分明。”
“給他們錢，是為了提前盡完我們以後的責任，也是讓我們無論何時都能問心無愧。”
柳月似懂非懂，但也知道，自已之前的抱怨大概是不對的，於是低下頭同柳春山認錯：
“姐姐，我錯了，我以後都聽你的。”
柳春山看了眼面上迷茫的柳月，搖了搖頭道：
“算了，現在不懂沒關係，只要記著我說的話就行。”
見柳春山重新露出笑臉，柳月總算鬆了口氣，笑嘻嘻地牽著柳春山的衣角，依偎在她身邊不肯挪動。
“馬車了，你自已站穩！剛來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粘我呀？”
到了家門口，柳春山扯著賴在她身上不肯動的柳月，半是責罵半是寵溺道。
“阿春姑娘事忙，總算等到你回來了。”
柳春山聽到這個聲音，轉身看到沒骨頭一樣，蹲在自家門口的晏修，忙扯開柳月的手，福身道：
“晏公子尋我可是有事？”
晏修對上柳春山笑得燦爛，但稍有疲態的雙眼，嘴角一垮委屈道：
“阿春姑娘好生無情！這是打算過河拆橋了？”
柳春山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在晏修的眼神暗示下，才反應過來，一拍額頭道：
“所以，晏公子今日來，是來找我要謝禮的？”
晏修絲毫不覺自已臉皮厚，不住點頭道：
“是啊是啊是啊！你說親手準備，我可一直期待著呢！”
柳春山笑道：
“晏公子放心，給你的謝禮肯定少不了，只不過可能還得等些時日。”
晏修什麼東西沒見過？
他也不是真的眼饞這點謝禮，不過是正好是因為柳春山，引起了他的興趣而已。
聽到柳春山這麼說，晏修努努嘴，打量門頭剛掛上的匾額道：
“匾額誰寫的？勁道很足，就是字醜了點。”
柳春山面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聲音平平道：
“抱歉汙了晏公子的眼，正是我寫的。”
“啊哈哈，這……其實美醜都是各自喜好，能寫得這麼勁，對女孩子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晏修找補完，見柳春山也沒什麼反應，忙生硬地轉開話題：
“嗯，咱們就這麼在門口說話合適嗎？要不要請我進去坐坐？”
柳春山很想說，我沒告訴你住哪家，你都找到了，難道進門還需要我請嗎？
但考慮到，這人是自已的試酒物件，喉頭的話還是忍了忍，默默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