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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天不覺得這位置很差，可是當背後那兩道視線嗖嗖的盯著自己後背時，楚含笑後悔坐在這了。
今天上的是陳夫子的書法課，陳夫子佈置的課業是臨摹天下第三行書《寒食帖》。
“自我來黃州，已過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今年又苦雨，兩月秋蕭瑟。臥聞海棠花，泥汙燕支雪。暗中偷負去，夜半真有力，何殊病少年，病起須已白。”
“臥聞海棠花，泥汙燕支雪。”楚含笑細細咀嚼這兩句，只覺蕭索頓生，這作者不光書法了得，便連文采也屬上上乘。
臨摹好交上去後，陳夫子在案後細細評閱，便讓學子們各自用擅長的字型練寫。
楚含笑後背被人戳了戳。
是祈崢。
她轉回去，“怎麼了？”
“在練什麼？”祈崢溫潤的聲音一如既往，似乎上次的和他說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過一樣。
楚含笑默了默，道：“是《名姬貼》。”
《名姬帖》是楷書中的上佳書法，古樸肅穆，體態自然，是為簪花小楷。
祈崢看向她手下的字，婉然若樹，穆若清風，在繼承原者瘦潔飛揚的基礎上，更流露出靈動清婉的韻味。
兩人之間的互動，全落在了謝鞠塵的眼中，胸膛微微起伏，他輕擱下筆。
紙上赫然已經寫了滿滿一頁，被他隨手揉成一團，扔在桌上。
……
時間飛逝，楚含笑在書院不知不覺已待了十天，恰逢書院荀假放假一天。
楚含笑整理好東西，小侍幫忙提著，坐上馬車，馬蹄生風，噠噠駛向楚府。
大門外，楚含昕時不時探頭探腦，看到楚含笑的馬車到了，連忙邁著小短腿迎接上去。
張開雙手撲來，興高采烈笑的像個傻子：“姐姐，姐姐，抱！”
楚含笑剛下馬車，看他如小雀撲來，忙不迭張開手臂接住他，差點被他撲倒，穩住身子後，楚含笑順勢抱起他來。
“你倒是越來越重了！”
楚含昕傻乎乎笑了，“嗯，昕兒胖了胖了，孃親早上還說呢。”
“噗嗤。”
隨後一步趕到的楚夫人迎上來，聽到這話也被逗笑：“他啊，可能吃了，一天那小嘴兒就沒停過。”
“呵呵。”楚含笑捏捏他小鼻子，“再這麼吃，阿姐可就抱不動你了。”
楚含昕委屈巴巴，“那昕兒以後少呲點，阿姐就抱，抱得痛了。”
一家人笑著邁進門內，楚含笑把楚含昕放下來，牽著他的手往裡走。
楚夫人打量了楚含笑一眼，心疼道：“十天沒見你，倒好像又瘦了，也高了。書院功課多，你也要多注意休息，不要一埋頭讀書啊，就讀到半夜，俗話說勞逸結合，事半功倍嘛。”
楚含笑嗔笑，“娘，我可沒累著，就是抽條了長高個兒了。今年下半年就要考秋闈（鄉試）了，女兒這個年紀，還整天掛著肥肥的臉，半大小孩似到處晃悠，這哪行呢？”
楚夫人被她的形容逗笑，捂嘴笑道：“是是，你說的都對，合著娘這是白操心你了。”
“娘，那您還是繼續操心我，有人關心比沒有人關心要好得多吧。”楚含笑噘嘴。
突然想到了謝鞠塵，謝鞠塵並不是祈州本地人，他是五年前來到河宴書院的，他在書院看似朋友眾多，一呼百應，卻很少有人能真正走近他。
她和謝鞠塵是對歡喜冤家，見面就掐起來，這些年來，也只知道他家是鎬京的，和京城謝府有些淵源，卻幾乎沒有聽他說過他家裡的詳細情況。
除了田假（農曆五月）和援衣假（農曆十月）放一個月的假期，看不見人外。
逢年過節，他幾乎都是待在書院的，也不見他有什麼人來拜訪，似乎只有一位小廝會帶東西來，捎帶幾封孤零零的書信。
楚含笑想，是不是他太討厭了，惹得家裡人不滿，故意將他送的老遠來讀書，也不怎麼來看望他。
又或者，他和家裡人本就不親近，所以他才不願意在人前吐露丁點兒。
楚含笑被一隻胖乎乎的小手拉了拉，恍然回神，低頭詢問：“怎麼了？”
楚含昕輕捂小嘴，自以為沒人看見地對她眨了眨眼。
楚夫人假裝沒看到，讓丫鬟去給她倒杯茶。
楚含笑瞬間看破他的小心思，也眨了一下右眼回應他。
轉頭就對楚夫人道：“娘，女兒累了，想先去歇歇。”
楚夫人揮揮手，輕笑說：“那快去吧，晚膳時我讓人去叫你。”
“嗯，女兒告退。”
楚含昕也學著姐姐的動作行了個禮，含糊不清說：“昕兒也去。”
從楚夫人住的常樂院出來，楚含笑拉著楚含昕的手往自己的綠蕪院走去。
下人遇見他們，主動上前行李問好，“大小姐，小公子。”
“嗯。”楚含笑輕笑：“都去忙吧，不用管我們，我們隨便走走。”
待下人走開後，楚含笑伸手把玩著楚含昕頭頂的小揪揪，笑道：“你剛才要和我說什麼秘密？”
楚含昕害羞的躲開了她的手，“你得先踏應，塌應昕兒才告訴阿姐。”
“哦？”楚含笑存了心想要逗逗他，“你不說我就不答應。”
“哼！阿姐壞嘛。”
楚含昕雙手抱胸轉過了身子，水漉漉的眼睛裡蘊滿了水霧，彷彿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楚含笑也不理他，心想，我還治不了你個小滑頭？
“真不說？”繼續玩著他的小揪揪，“不說我還不聽了，你不理我的話。晚上我就只能自己去逛街了。”
“好吃的糖葫蘆，糖炒栗子，芙蓉糕，你也要吃不著了。”
楚含昕急了，大聲喊道：“不要，昕兒也要去礦接（逛街）！”
“還不說？”
楚含昕掙扎兩秒，弱弱說：“我要和你去書院嘛。”
“不行。”
楚含昕更想哭了，眼淚水在眼睛裡直打轉，要掉不掉的，看著十分可憐。
楚含笑蹲下來哄他：“就算我同意你去，孃親也不會同意的。書院是讀書的地方，你去了只會搗亂，爹爹還要找人專門照顧你。”
“那我和爹爹去不就可以了嘛，昕兒又不亂跑。”
楚含笑：“……”
“昕兒想阿姐，阿姐就不想昕兒嗎？嗚嗚嗚……”說著說著，眼淚珠子就不要錢一樣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