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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往前面走去，走到了書房門口，管家上前輕敲了敲，裡面傳來一聲“進來。”
管家將門從外開啟，對著楚含笑道：“大人在裡面，小姐先進去吧。”
楚含笑抬腳走進，並未注意一抹身影快速閃身到了屏風後。
老祭酒彭玉抬起頭來，細細打量著楚含笑。眼前女子容貌十分出眾，光潔的額頭下秀眉瓊鼻，眉尾輕點一顆紅色小痣，雪膚花貌，玉色天成，喜氣又乖巧。
她不僅容顏絕美，更有著超凡脫俗的氣質。玉緞飄然，華衣瀲灩，素色衣衫像是為她量身定做般，襯得她身姿窈窕，光彩照人。
開著的窗子一陣風吹來，吹過她的裙襬，也讓楚含笑注意到了屋中那架極為顯眼的屏風。
十二扇圍屏曲折，上面畫著弈棋仕女圖，侍女面施紅粉妝，額頭點上飛燕形花鈿，身披黃藍相間卷草紋上衣，下著一條拖地紅色石榴裙，但卻端坐在棋盤前，正在將一枚棋子放入棋盤中，動作輕柔，典雅美觀，韻味悠長。
由於材質的原因，屏風的娟素是半透明的，楚含笑看不到後面，但屏風後的人卻可以清楚看清前面發生的一切。
楚含笑看向屏風，屏風後的人也看清楚了楚含笑的臉，呼吸驀地一滯。
欣賞了一會，楚含笑收回視線，轉頭看向彭老。
彭玉滿臉溝壑，頭髮花白，但被他梳理得一絲不亂，服服帖帖。身穿一席直裰對襟長衫，袖口、領口都鑲有黑邊。整個人坐在書案前，書案前被收整乾淨，沒有一點凌亂的痕跡。
楚含笑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小女子楚含笑，見過彭大人。”
彭玉從怔愣中回過神來，“你就是照臨引薦的小姑娘，叫楚含笑，祈州鄉試考了第二？”
楚含笑笑眯眯道：“我是。”
彭玉點點頭，一張嚴肅深沉的臉上寫滿了公事公辦四個大字，“我聽照臨說，你想尋我做你師傅教導學業，來年參與春闈考試。”
楚含笑眨了眨眼，從善如流道：“若能拜您為師，是小女子之幸。”
“你別高興得太早，老夫不是什麼人都教的，想拜我為師也沒那麼容易。”
“接下來我要考教考教你的學問，若回答不上來，你就不用拜我為師了，回家另請高明吧。”
“您請問。”
彭玉先是問了些經義問題，再是考教了她的詩賦能力，又問了一些墨義，見楚含笑對答如流，後加大難度，尋了一些歷年來的刁鑽的策論題目，來考察她提出解決問題的建議和策略。
楚含笑回答策論時，手指微屈在桌面上輕叩。她回答得上來的問題，她會盡量完整而全面地去論述，若是回答不上來的問題，她也會思考類似題目的解答技巧，去類比延伸答案。
彭老無論同她說什麼，她總能夠道出一二來，說話引經據典，言談不俗，見多識廣，讓人哪怕是同她說話，也覺得心中熨帖，舒服極了。
等她一一回答完，彭玉慢慢說了句：“十之七八。”
彭玉指出了楚含笑存在的問題，“詩賦和經義是你的強項，你作出的詩，都很好，這無可指摘，我也教導不了你太多。”
“但是策論，你的問題還很大。”
“什麼是策論？使事深於政術，理密於時務；酌三五以熔世，而非迂緩之高談；馭權變以拯俗，而非刻薄之偽論；風恢恢而能遠，流洋洋而不溢。”
“老夫常常教導弟子，策論有四點必須符合，一要明確反映政務需要；二是要體現遠見卓識的才幹；三是要有切實可行的方略；四是文辭恢弘有表現力。策論要求學子概括地非常凝練、深刻、全面。”
“對於民間水利建設還有治理經驗這塊，你回答的內容充實，四點都符合，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但對於朝廷的政治見解，你的眼光不夠犀利，洞察力也還不夠。”
“你有學子的嚴謹，有君子的仁愛之心，但是唯獨，沒有朝臣應有的敏感度。”
“老夫這麼說，你能明白吧？”
楚含笑低下頭，慢慢琢磨著彭老的這番話。他說的沒錯，自已上輩子一心只想當個為國為民的好官，對於朝廷的紛爭她不是看不見，而是不想參與。
雖然被六公主針對，外任陳縣縣令，但那又何嘗不是自已想要的。
在陳縣兢兢業業任職四年，眼看第二年就要調任到其他地方，卻莫名其妙被捲入了別人設好的局中，成了別人往上爬的墊腳石。
明明她都逃到那麼遠的地方了……還是逃不出這些陰謀算計。
楚含笑咬唇，抬頭看向彭老，鄭重道：“彭老，請收弟子為徒。”
聽了她這話，彭玉立即嚴肅起來，冷聲告誡道：“我教學嚴苛，眼裡容不下沙子，見不慣憊懶之人，你可知拜我為師，要遵守什麼要求嗎？”
“弟子不怕吃苦，亦不會躲懶，師傅吩咐的事情，弟子會盡力去做好。”
“請彭老收我為徒。”楚含笑行了一個拜師禮。
彭玉站起身來，撫掌大笑：“好，很好！照臨推薦的人，果然不差，難怪他那麼看好你。”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門下的弟子，排行第五。”彭老扶起她，“你便從明天開始跟著老夫學吧。”
楚含笑笑眯眯道：“小五謝謝老師。”
彭老一張佈滿皺褶的臉上扯起一個笑容，“嗯。”
屏風後，忽然傳來一點很細微的聲響，兩人都聽到了。
楚含笑問：“老師，屏風後？”
彭玉神情一僵，太過高興，他怎麼將那人忘了，彭玉很快調整了神情，隨口道：“一隻貓兒弄出些動靜罷了。”
聽老師那麼說，楚含笑沒有多想。
彭玉咳了聲：“小五，你今天先回去吧，準備好明天要帶的東西，行了拜師禮後，就算是為師正式的弟子了。”
楚含笑笑眯眯應好，隨即向彭老告辭。
待人離開後，屏風後那人緩步走出，來人英姿挺拔，劍眉星目，看起來爽朗健碩，一雙紅好看的瑞鳳眼不自覺上翹，“有趣，師傅，您之前不是說不收徒了嗎？就連鍾離丞相的千金拜您為師也被您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