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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蓮花比起李相夷真的纖瘦了許多，將這人扛回去幾乎不耗什麼力氣。
大概是因為，
十年太長太長了。
他味覺盡失，從以前一個吃飯挑剔，各處講究的李大門主變成了能吃就行的安然閒人。
不是天不藍了海不闊了天地之景已經欣賞透了，是他所追求執著的一切被砸成稀碎，他拼不起來，也再沒有拼的必要。
活著，找到師兄屍骨，然後等死了後和師父師兄一起埋在雲隱山，這就是他那時苟活的最後夙願。
在那時他就只當為尋師兄活著了。
除此外，他又有何活著的理由？
那些痛心疾首的恨意在那十年裡反反覆覆研磨，哪怕已經磨成豪厘的微塵輕飄飄落在心底，卻仍時不時被風吹起，蕩得他整顆心都是灰撲撲的。
他要是真的能發自心底的滿意這個結局，那他便不會幫李相夷。
李蓮花凍得整個人蜷起，半夢半醒間，又自嘲般勾了勾唇。
真狼狽。
碧茶早在他運起帶起一絲內力的那一刻如海岸決堤不可抑制的迸發。
地上光影如碎銀般被撒下交錯，昭示著六月天的炎熱。
只是李相夷一愣。
這人似剛從冰窖中出來，一片冰涼，半醒不醒的蹙眉輕顫著。
這樣的體溫讓他心悸。
想來他真的如夢中所現，被雲彼丘下了至毒。
李相夷緊緊盯著他，複雜的情緒撲朔著撲來。
十年生死皆茫然，一朝風光墮塵埃。
你度過了那段黑暗的日子，你懂那些苦，那些痛，於是回來拉我一把，是麼？
不惜生命，也不求相認。
他一開始就只想默默幫他鋪好一切，隨後自已無人知曉的離去死去。
“李蓮花……！你撐住！”李相夷抬手點上他三處大穴，揚州慢匯聚在指尖，就要觸到那人穴道。
最後被一隻冰涼的握住拉下。
李蓮花睜開一絲眼。
周身熱氣氤氳彷彿和自已不是一個世界。
一片刺骨的冰冷中，他順勢緊緊握住李相夷的手，本能眷戀了這份熱意許久，才驚覺不妥。
他大夢初醒般手一鬆，氣若遊離地歉然道，“失禮了……”
“你不讓我救你？”
李相夷從不在意這些禮節，他只想知道，為何李蓮花不許他渡給他揚州慢。
李蓮花在背後的一隻手悄悄點在自已脊骨一處，仰頭悶哼一聲，這才紓解幾分爬了起來。
“望李門主知曉……”，他臉色仍慘白一片，說話也喘得厲害，“你的揚州慢與我體內劇毒相抵，更別說我這身子弱得很……怕是揚州慢入體一瞬就魂歸西天了。”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李某無力消受。”
眼前的人撐身子坐起都費勁，李相夷把手一搭扶他起來。
原來，揚州慢也救不了他。
那他又該怎麼救他呢。
或者說，他救不了他。
李相夷心中酸澀，被鬆開的手又握住，像是這樣可以幫他驅散些許寒涼。
“你可知道內裡已不能用虛空來解釋，像是再隨便生個小病都要……”
他不忍再說下去，頓下換了話題，“我去尋來普渡寺方丈……”
“誰都救不了我。”李蓮花目光一黯打斷他，“我是將死之人，我本就該死了。”
他會死的。
他比誰都清楚。
空氣靜得深沉，李蓮花淡淡的聲音許久才響起。
“李門主，何必為我一個路人費心費力。”
李相夷洞然的雙眸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晦澀。
“李蓮花，你長得很像我哥哥。”
“我想救你，我不想讓你死。”
李蓮花信了。
“這世界上人多得很，遇見兩個長相相似的人也是正常。”
“李門主，你該忙你的事去了。”他抬手拍拍李相夷的肩朝前看去。
“門主！小遠城王府報案上門女婿偷盜家裡黃金翡翠！”一弟子拿著一摞摺子就開始高聲念。
李相夷擺擺手，“知道了。”
“菜市王媽和劉嫂爭奪攤位打起來了，王媽重傷上告！”
“知道了。”
“南宮雲隱家府院裡養的金絲鸚鵡被盜，南宮家主傷心欲絕情況危機，速上報！”
李相夷一頓，“……知道了。”
“還有，金城玉府小女和男人私奔，家母怒火攻心砸碎隔壁富貴老爺的紫花檀木雕，富貴老爺上告！”
“知道了。”
“哦！還有笛飛聲送來約戰書說已經在路上了！”
“知道了。”李相夷揉眉，“以後上告案件交百川院篩審完再報給我——”
“好的門主。”
“……等會，你剛剛說什麼？”李相夷一僵。
“好的門主。”那弟子乖乖應道。
“不是，上一句。”
“啊，”弟子又開啟剛剛摺子，“笛飛聲送來約戰書說已經在路上了——”
李相夷臉色凝重拔腿就往出走，“最近四顧門蚊子太多，我去百川院住段時日。”
這會正是笛飛聲挨個打榜的日子，想來他已經纏著李相夷打了好幾場了，李相夷正是煩的時候。
李蓮花幸災樂禍的笑了兩聲指指門外，“不巧，走不了了。”
霎時轟隆一聲。
李相夷面前的牆塌了個稀碎，亂石飛舞，塵土揚了半個人這麼高。
一人從這混沌中徐徐走出，李相夷腳步一頓。
完了，又來了。
“李相夷，速來與我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