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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原以為侯府祖孫倆上門會胡攪蠻纏，不曾想王如豪剛一見他就拱手行禮，態度謙恭。
“學生頑劣無知，入學後多有冒犯老師之處，今日特來給老師賠禮。聽說老師出生江南，正巧前些時日家中得了些江南小吃，特送來給老師嚐嚐，還請老師莫要嫌棄。”
老太太也笑容和善，十分有禮：“我這孫兒是個皮實的，有不聽話聽的時候先生儘管揍他。”
張三忙讓小廝接了食盒，自己則將人迎進院中。
院子不大但潔淨，鬧中取靜，頗為雅緻。
當幾人在正廳坐下，張三這才道：“少年人難免有朝氣，老夫人實在無需為此事親自登門。”
“為學莫於尊師，對聯一事老身已經知曉，雖先生大度，任由如豪將事情糊弄過去，但身為學生，不能維護老師的尊嚴便是有錯。”
反正都是上門認錯，那就索性認到底，反正又不會少兩塊肉。
更何況南若這話也不是全無道理。
古代重孝道，又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說法，老師當眾受辱，做學生的臉上難道就有光！
這話聽得張三心中熨帖，也終於知道刺頭王如豪的成績為何總能名列前茅。
家中長輩尊師，言傳身教之下孩子才能同樣敬重師長，從而認真學習。
官學學子家中長輩多是京官，如他這般的教習在這些人眼中不過是教書匠，他們自是看不上的。
雖也時時送禮，但敬重之心少之又少，這種家庭下養出來的孩子對師長能有幾分敬畏，又如何肯認真學習。
張教習雖不喜奉承之道，但不吝在長輩面前說幾句漂亮話。
兩人你來我往吹捧一陣，南若這才切入正題。
“聽聞令弟自孃胎裡便帶出咳症，這病老婆子能治。”
張三心中咯噔一驚，可隨即又恢復平靜：“老夫人一番好意在下心領了，只是這病太醫都沒有法子……”
來了來了，主角裝逼之前的質疑它來了！
雖然磨磨唧唧一直寫可以水好幾章，但南若嫌麻煩，直接動用精神力讓對方信服。
“你也說了，太醫都沒法子，既如此，還不如拉出來讓我瞧瞧。死馬當活馬醫，萬一真治好了，不也是一件好事。先生若信不過我，就找太醫在一旁看著。”
張三莫名其妙覺得很有道理，當即命人把小老弟扶了出來。
南若這樣那樣一通操作，病患情況果然好轉許多。
治療肺癆，幾乎是所有穿越者的必備技能，南若都是穿越界的老油條了，這點能耐還是有的。
第一階段治療告一段落，南群又給了幾個食療方子，和藥方子。
一切結束，這才靜靜等待眾人露出如羊癲瘋發作一般的驚愕神情。
然而並沒有，就連最興奮的張三也只是朝南若拱了拱手：“老夫人大恩大德，在下無以為報，日後老夫人若有能用到在下之處就儘管吩咐，在下無一不從。”
南若也不客氣，哈哈一笑，道：“先生既然這般說，那老婆子就不客氣了。
平陽侯府如今的局面想必先生也知曉的，雖手上有幾個掙錢的小營生，但在恃強凌弱的大環境下，一家子孤兒寡母總免不了被人欺負。
如豪是王家撐起家門的男人，他有出息，才能庇佑家中婦老，而在此之前，他唯有一心向學。
問學必有師，不知張先生可願收我這孫兒為徒？”
聞言，張三心中犯了難。
老太太救了自家小老弟一回，自己也親口承諾願意答應她一個要求，出爾反爾不妥。
可一旦正式拜師王如豪就成了自己門下之人，日後他要是德行有虧，自己的名聲也會受牽連。
張三左右為難之際，王如豪突然跪地道：“學生雖一直欽佩老師，但也自知愚鈍，入不得老師的眼，老師若覺得為難，此事便罷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張三還能說什麼，只能答應。
當即彎腰將人扶起來：“自你入官學以來我們就已有了師生情份，只是我沒想著要這般鄭重其事。”
南若笑道：“傻孫兒，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給師父敬茶。”
王如豪如夢方醒一般，迅速沏一杯熱氣騰騰的茶再次跪在張三面前，高高舉起茶盞：“師父。”
張三接過，喝下。
這一趟，目的達到了！
回程馬車上，南若問道：“未經你同意就擅自讓你拜師，你可有不高興？”
王如豪答道：“孫兒本就想拜張先生為師，只是不知如何開口。”
“你覺得張先生此人如何？”
“張先生並非完人，但於機謀一道上頗有心得。在多數人眼中，人品比學識更重要，但慈不掌兵，義不掌財，情不立事，善不為官。孫兒日後無論是入仕還是經商，都不可做那無害小白兔，有這樣一個老師是好事。”
其實他更希望祖母能親自教導自己，可家中事務繁多，祖母又上了年紀，他實在不忍祖母為他的學業操心。
而南若此刻想的卻是：班底培養出來了，孩子有老師了，我踏馬的終於可以出去浪了。
江南有個寺廟，聽說裡邊有個師父美得雌雄莫辨，找個時間去瞅瞅。
南若越想越開心，甚至還低低地哼起小曲來。
可這大好心情卻在看到侯府門前那一排馬車時蕩然無存。
誰踏馬又上門打秋風？
下車進門，才得知這次來的竟然是王家的幾個族老。
所有人的目的出奇一致，那就是讓南若想辦法把他們的孩子送進鹹安宮官學。
正廳，南若端坐上首，一群糟老頭子分坐兩旁，開會。
“先前幾次三番讓你去族中議事你都不肯，無奈之下，我們也只好舍下老臉親自登門。”
“你們雖是旁支，但跟我們一樣都姓王，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本該擰成一股繩，勁往一處使。”
“族裡有好些個資質好的苗子，他們是王家的希望，只有他們好了王家才能興旺。”
“你以往日子艱難，族人也不曾虧待你半分，如今你既得了往上的門路，自然也該為家族的未來出一份力。”
“侯府的資源只有融入大家族才能價值最大化。你不能只顧如綺和如豪，別忘了，家族裡的其他孩子也叫你一聲祖母。”
“要我說，如綺一個姑娘家，就不該佔著一個官學名額。京城大戶人家娶妻，可不喜歡拋頭露面的。”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王家確實是京城一個大家族，只是幾十年前便逐漸落沒。
王家族老不死心，這些年一直在謀發展，奔前途，試圖恢復家族榮光。
只可惜啊！這是皇權治下的時代，掌權者根本不會容許任何一個家族做大做強。
推恩令，均田制，科舉制，三省六部制，節度使制……哪個不是為了削弱世家門閥？
天階踏盡公卿骨，皇權的閘刀落下來，任何世家大族的底蘊都遭不住。
原主能平平安安把王跋旦那個孽障養大，還多虧這些族老當時不僅不幫襯他們孤兒寡母，還總想方設法吃絕戶。
一對沒有家族做依靠的孤兒寡母，皇帝暫時不會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