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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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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射鵰》拍攝計劃的推進,楚言的表演狀態可謂漸入佳境,特別是親生父母在眼前雙雙自盡,而楊康選擇繼續保持自己王世子身份的戲份之後。

甚至在得知,自己養父趙王完顏洪烈的造反計劃後,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夠身為皇太子乃至君臨天下,這個階段的楊康,已經放棄了自己的道德底線,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與楊康的性格轉變同時變化的,還有楚言的狀態,往日開朗陽光的笑容,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那英俊的面容上,反倒是略顯冷峻的妝容背後,那股陰狠的氣質愈發明顯。

作為楚言演藝生涯中,第一個投入如此多的心力的角色,楚言明顯完全將自己代入了角色本身,用黃日驊的話說,最近的楚言,即使在片場面帶微笑的時候,身邊的人也會覺得,一絲涼意從背後莫名升起。

就連劇組中,一直最熱衷於給楚言送盒飯的幾個小迷妹,最近也是放下盒飯就走,完全沒了往日搭訕調笑的心情,似乎晚走一步,都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找上的表現,就是明證。

楚言聽到身邊好友的吐槽,卻全不在意。

自從楊康決心幫助父親完顏洪烈登上大金皇位的那一刻起,就屢屢受挫的他,發現自己:

論武,打不過奇遇連連的郭靖;

論文,鬥智又一直在心思機巧的黃蓉面前吃虧;

手下那幫江湖人士,各有私心不說,都不是會為了成就大業奮不顧身的性子,根本不可依靠。

如此重重打擊之下,楊康終於選擇了鋌而走險,順勢害死歐陽克,讓自己成為西毒歐陽鋒的繼承人。

再與歐陽鋒合謀,殺死江南七怪。並利用柯鎮惡這個老瞎子,栽贓給東邪黃藥師父女,以此攪動天下武林大勢,好趁機渾水摸魚、從中牟利。

特別是當拍攝到楊康與歐陽鋒合謀,殺死江南七怪中六人,以此陷害黃藥師父女這段戲時,從楚言眼眸中流露出的、那種對江南七怪,甚至背後黃蓉郭靖等人生命的漠視,那瞬間冰冷的眼神,彷如萬載寒冰,毫無感情,乃至泯滅人性。

楚言的種種表現,身為導演的王天森和杜齊峰,自然都看在眼裡,杜齊峰甚至一度出於擔心,想要找楚言聊一聊這個問題,但卻被王天森給攔了下來。

王天森作為張松仁的老友,又是一手發掘提拔楚言的伯樂,見多識廣的他,對楚言現在的狀態自然心知肚明,而他攔下杜齊峰的理由也很充分,這種深入代入角色的情況,雖然楚言是第一次經歷,但對於一名優秀的演員來說,卻是成長的必經之路。

要說王天森對楚言的感情,可以說,絲毫不亞於身為楚言師父的韋嘉輝,對楚言如今的狀態,要說沒有一點心疼,那絕對是假的。

但身為如今無限臺,甚至香江範圍內,資歷數一數二的大導演和製片人,他深深明白,楚言這時的投入狀態,對於角色的演繹來說,幾乎是完美的。

與此同時,作為完美演繹角色的代價,在此期間,身為演員的楚言,將無時無刻不在體驗著角色所有的內心世界,無論是幸福或悲傷,陽光或陰暗,包括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創傷,乃至精神上自我壓抑與否定的折磨。

在旁觀者的角度,這樣的體驗無疑是痛苦的,甚至有點殘忍。

但對於劇中的楊康這個角色來說,無疑是幸運的。

有這樣一個優秀的演員,願意獨自承受這種痛苦,只為了將楊康這個小說中的角色,栩栩如生地重現在觀眾眼前。

為了讓觀眾切實感受到一個鮮活真實的楊康,楚言可謂已經付出了全力,此刻如果貿然打斷他的這種狀態,絕對是對楚言,和他全力演繹下的楊康這個角色不負責任。

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楚言目前所處的這種深度代入狀態,正是磨練演技的過程中,屬於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那一部分。

所有優秀的演員,努力邁向偉大的漫長征途中,都必須經過這麼一個反覆代入、然後抽離的過程。

在王天森看來,成為一名優秀的演員,天賦是決定性因素,或者說天賦才能決定你是否可以進入優秀的門檻。

而從優秀走向偉大,則是真正依靠演員個人的意志和勤奮。

在明知道需要忍受痛苦的前提下,依舊要堅持不斷地打破極限。

透過不斷走出舒適圈,代入一個又一個簡單或複雜、統一或矛盾的角色,以此磨練自己的精神,體驗多彩的人生。

直至終於打破藩籬,明心見性,才能進入偉大演員的行列。

尤其是那些天賦異稟的演員,他們往往少年成名,推開名利大門後,面對那五光十色的炫目世界,要能保持初心不失,繼續潛心演技,歷經千錘百煉,及至登峰造極,殊為不易。

如此,才會有那麼多一片成神,驚豔世人的演員,逐漸變得寂寂無名之後,引人嘆息。

如此,才顯得那些躋身偉大的演員們,有多麼艱難。

在王天森的關注中,楚言在劇中的表現,也越來越好。最後,在拍攝鐵槍廟這段戲份時,楚言的表演水平也達到了巔峰。

當楊康狀似癲狂的摟著完顏洪烈,露出一口白牙,就像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時,扮演完顏洪烈的老戲骨劉疆,儘管經驗豐富,也是真正被嚇到,顧不上控制力量,一把推開楚言,帶著手下奪門而逃。

站在附近,冷眼旁觀著楊康自食惡果的楊澤林(飾歐陽鋒)和翁美琳(飾黃蓉),儘管已經對楊康恨之入骨,卻也不由得暗暗心驚,只見楚言被推開後,身體僵直地直挺挺倒向地面,違揹人類本能的絲毫沒有保護動作,。

此時的王天森也已經從監視器後站了起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看著攝像師按照計劃中一樣,迅速跟進特寫鏡頭,直接推到楚言的臉上。

鏡頭之中,楚言面上一片蒼白,額頭大汗淋漓,面部肌肉不規則地抽動著,似在強忍著痛苦,又似拼了命想要發洩內心的憤怒、怨恨,間或有一瞬間的失神,眼露回憶之色,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心裡想著什麼。

最後的鏡頭,楚言的眼神伴隨著身體的抽搐,逐漸渙散,黝黑的瞳孔緩緩放大,神情之間卻隱約透出一種輕鬆解脫之色,最終歸於平靜,楚言臉上表情凝固,而後身體靜止。

此時鏡頭才從楚言仍圓睜的雙目移開,王天森趕緊喊了一聲“CUTGOODTAKE”隨著導演一聲令下,拍攝現場瞬間由靜而動,不少人激動地為楚言的表演鼓起了掌,似乎這樣才能發洩心中的緊張感。

正準備慶祝好兄弟順利殺青的黃日驊,待走到近前,才發現楚言還沒有起身,連忙上前緊張地拉住他的左手,忍不住提高音調喊:“言仔?言仔!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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