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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邊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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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7月16日,夜。

雲城,安定街。

暴雨如瀑,積水的馬路上倒映著城市的燈火,以及燈火下匆匆的行人。

一個年輕人站在街邊,正透過水中的倒影觀察街對面閃爍的紅綠燈。

也許水中的倒影也是一個世界?他突然這樣想到:一個與這個世界一模一樣又有所不同的世界?

他不經觀察起了腳下自己的倒影:雨水滴落,那個倒影模糊而扭曲,夜空襯托,又顯得它有些深邃神秘。

也許它也在觀察我。他繼續妄想。

這個年輕人名字叫周慕,二十歲,沒有錢,沒有工作,沒有女朋友,沒有文憑和學歷,當然也不存在什麼特別的能力或技能。他所擁有的只是一個碌碌無為的過去,和一個談不上未來的未來。

綠燈亮起,他匆匆行過馬路。再往前一個街道,跨過一個陰暗的小巷子,便是他常去的網咖。這間網咖叫狼圖,承載了周慕和他狐朋狗友們相當一段時間的快樂,只是後來朋友們工作的工作,讀書的讀書,再去那兒上網也就不那麼快樂了。

周慕也曾想過去狼圖網咖當網管,但老闆瞧不起 ,於是之後他便開始以顧客的身份用各種方式去噁心老闆。

“很幼稚 。”這是周慕對自己這種行為作出的評價。

雨越下越大,彷彿整座城市的聲音都被暴雨掩蓋。周慕已經走到了網咖前的小巷,他仍是習慣性的朝裡望了一眼。那裡漆黑一片,牆邊有一對男女相互糾纏的剪影。

“也許是妓女和嫖客吧。”周慕隨意想到,他從前路過巷子,被裡的面女人們拉過不少次,後來街道整改,那些拉客的女人倒也少見了。

“有點怪,再看一眼。”不知為何,望著漆黑的小巷,他心底湧現出一股莫名的不安。

人類自古以來便恐懼黑暗,但對於未知之事卻又過分執迷。周慕往小巷邊緣靠了靠,依舊看不清。

而後一輛疾行的電瓶車掠過周慕身後,車燈晃過,一瞬光明中,周慕看見了男人手中的鋼刀,以及女人聲嘶力竭的呼救的臉。

冷汗從周慕背脊冒出,就像是雨水浸透了雨衣。

殺人?還是搶劫?那女的確實是在大聲求救,可是為什麼聽不到求救的聲音?是因為雨聲太大?他尖起耳朵,不遠處服裝店銷售的調笑傳入耳中。

太詭異了,詭異得像是幻覺。還是趕緊去網咖吧!

思緒的混亂只在一瞬之間,雨聲浩大,心跳轟鳴,周慕腳步後退,最後一咬牙,撥通報警電話。衝入那黑暗的小巷。

巷子裡沒有聲音,也看不見光,但他清楚的感到了自己撞上一個堅硬的身軀,隨後是一陣混亂的纏鬥。可惜那男人比他強壯太多。不一會兒便把他打翻在地,用刀直直貫入他胸膛。

冰涼的的感覺從傷口侵入他的意識,雨水與地面慢慢帶走了他的體溫。這一刻周慕對自己迷茫的未來終於有了一個清醒的認識,那就是自己即將不明不白的死去。

冰冷的刀鋒像雨水一樣從他傷口滑出,男人的腳步聲潛入了雨聲之中。

而那女人也早不知所蹤。

也許這個女人並不值得被救、又或者這個男人只是一時衝動,更有可能自己的父親其實是個隱藏富豪,長久以來只是在考驗自己。可是這些重要嗎?不重要了,現在都不重要了。

街燈燈光湧入巷子,雨聲也漸漸清晰,他聽見遠方警車的鳴笛,可他卻越來越困,身體越來越冷,最後失去知覺。他努力的想回顧自己過往一生,卻發現那裡一片空白,無可留戀。在他意識消散前最後一刻,周慕看向了積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個倒影依舊在觀察他。直到他完全閤眼。

意識消散。一道無名的、冰冷的聲音在他死寂的腦海中傳達出道道怪異的訊息。

“……”

“察覺主人格正在消散……正在搜尋解決方案……”

“……開始修補機體……”

“時機已到……正在喚醒副腦……”

“……”

無數紫色的眼眸自周慕心靈深處綻放。同時一股全新的意識也融合在周慕身體之中。

“這是……什麼?”

這是周慕此刻心中惟一的所想,可惜那紫色的眼眸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留下一道無聲的訊息:

“記憶是時光的剪影,埋葬在軀殼之中,但軀殼對你只是一層薄紗,你能隨意觀賞其下之物。”

而後紫色眼眸閉上,周慕的雙眼則緩緩睜開。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純白,空氣中有消毒液的味道,他環顧四周,發現這裡是一間略顯空曠的病房,病房窗外是一片漆黑的雨夜,模糊可見城市星稀的霓虹。

病床旁則坐著一個清秀的少女,一直羞澀愧疚望著周慕。的那少女的模樣讓他有些眼熟,隨後他便立刻回想起了那無聲的雨巷,扎入心窩的刀尖,以及夢中無數的紫色眼眸。

周慕驚懼後退,想要與那個少女拉開距離,卻在慌亂之中扯開了手上的輸液管,甚至拉倒了一旁的吊杆。門外視察病房的護士恰好看見這一幕,慌忙進來安撫周慕。當週慕食指不小心觸碰到護士面板時,大量的記憶與情緒在一瞬之間湧入周慕大腦。

慌張,這是手指接觸到護士面板前一秒的情緒;四十號床病人在痛苦且神志不清的哀嚎,這護士是十分鐘前的記憶;在冰冷的走廊上麻木的巡視一間又一間病房,這是一小時前的記憶;給上週分手的男友打電話,可惜沒有人接,這是一天前的記憶,在家因彩禮的事與母親爭吵,這是三天前的記憶。

在往前的記憶就無法知曉了,這並非因為周慕無法讀取,而是記憶中的負面情緒達到了周慕承受感情的上限。

他用力推開護士,大顆大顆的眼淚從他臉上滑落,周慕二十年的人生中連女孩的手都沒碰過,但在這一瞬間,他體會到了失戀的痛苦。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像那個護士一樣躲在廁所嚎啕大哭,但他竭力忍住了。

“記憶是時光的剪影,埋葬在軀殼之中,但軀殼對你只是一層薄紗,你能隨意觀賞其下之物。”

這段句話再度在周慕腦中想起,隨後一種被無數目光注視的感覺降臨其身。

毛骨悚然的恐懼覆蓋了悲傷,他僵硬的坐在床上,如同被切斷電源的機器。

被推開護士又上來想將倒在他身上的吊杆扶起,卻又聽得周慕大吼:

“離我遠點!”

“我……我去喊醫生……”

她噙著眼淚快步走了出去,而病床旁那個清秀的姑娘也被周慕這般模樣嚇得不輕,猶猶豫豫半天,不敢跟周慕說一句話。

不一會兒,病房外走進一位高挑豐腴的女子,她面容美豔,長髮披肩,寬鬆白大褂下的身體曲線起伏洶湧。她看見周慕,先是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框,然後上來握住周慕的手,一邊清理殘留的針頭一邊安慰道:“你放心,這裡是醫院,我是醫生,你現在很安全。”

握手是一種親密動作,可奇怪的是周慕並沒有對這個陌生女子感到排斥。

肌膚接觸,大量的記憶又貫入周慕腦中。他還來不及梳理這些記憶,大腦便自動鎖定了其中一個畫面:

一張黑色的電腦桌上,放著一張白色的證件,證件上印著眼前這個女人的照片,以及她的名字——白依笙。

姓名下寫著她所屬的工作單位,那是幾個讓人在意的字眼:

“國家非自然事件調查局。”

密集雨滴落在玻璃上,凝耳傾聽,就像是有人在敲打窗戶。

周慕抽回手掌,愣神許久,直到那冰冷的聲音再次在他腦袋中響起:

“……時機已到……”

“調查當晚襲擊者的真面目。限期:三天。”

“逾期後果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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