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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在空中一滴一滴地落下，儘管做了些緊急治療，但還是很難做到給如此大的傷口止血。
男人快速朝著一個方向趕去，失血過多的他，意識也已經逐漸開始模糊。
好在他的目的地已經近在咫尺，很快，一所老宅就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他跌跌撞撞走進了宅邸中。
數名身著黑衣的蒙面人跪拜在一個女人的身旁。
那個女人看似也就中年，但她身旁的青年男子卻稱呼她為祖母。
女人聲音沙啞渾厚，悄悄對青年說了什麼，青年臉色鉅變，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點了點頭，朝著手下吩咐了過去。
“家主！家主...呃噗...”
斷臂男人一瘸一拐地跌進了堂屋中。
身為家主的秦伊眠皺了皺眉，但還是揮手讓眾人扶起了他。
斷臂男人吃力地一字一句地說道：“兄弟們全部慘死了，是那本功法，沒錯的，和那個靜雲道士的情況如出一轍。”
秦伊眠眉頭緊蹙，她沒想到除了那個靜雲道士以外，竟然還有其他人也接觸了那本“無名”功法。
“那...那個人，他是來救靜雲道士的！”
震驚的神色浮現在秦伊眠的臉上，她詳細問清了事情發生的經過，才讓人將斷臂男人帶回去治療。
他是和靜雲道士一夥的嗎？
秦伊眠有些頭痛地扶了扶額頭。
二十年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個靜雲道士，在秦家大殺四方，偷走了“無名”功法。那時，秦伊眠並不在秦家，而是在仙家宗門中修煉。得知秦家死傷的訊息，她飛速趕回，卻只有一地的屍體，鮮血成河。
好在無辜的老人和孩子並沒有受到屠戮，只有家族中一些骨幹被殺死。每具屍體都被不明的手法切割成數塊，散落在院落中，已經分不清是誰的遺體了。
她施展渾身解數，追蹤著靜雲道士的靈力波動。復仇的怒火充斥著她的內心，心魔在她的心中誕生。她就此停住了，停在了親人被殺害的那一天。
靈化境十二階圓滿。
她知道自己永遠無法突破，那被鮮血染紅的地獄永遠刻在了她的心中，她放不下心中的一切，最後，秦伊眠選擇告別了宗門，成為了秦家新一任的家主，操控著秦家蒸蒸日上。
二十年裡，她一直嘗試著突破，但每次都被心中的夢魘一次次驚醒。
那個所謂的靜雲道士她從來沒有見識過，只知道他手法巧妙，混跡於市井之中，難以尋得蹤跡。
好不容易追殺到一次，靜雲道士卻被“無名”功法侵蝕，血紅的雙眸與駭人的攻擊，一次次朝著秦家子弟襲來。
只是那一次，秦家子弟雖有受傷，但全都回歸，無一人傷亡。
他是在剋制自己內心的殺戮嗎？
可是他為何要這樣對秦家，為何要屠戮我秦家，為何要破壞我的修仙路，我的仙緣，已經不在了啊...
秦伊眠頭越想越痛，她只能是將這些疑問一個個埋進心底，將復仇與家族的利益擺在第一位，無數人拉著她，讓她往前走，她無力反抗，明明已經踏上仙途，自己又為何會被凡人所困。
家族裡面並不缺乏實力強勁的武者，只不過，他們並沒有突破壽元的限制，很快就銷聲匿跡，泯然眾人，只有身為修仙者的秦伊眠能夠一直活在家族中，她能更好的將秦家帶上更高的地位。
這是她自己給自己的解釋。
瑣事繁多，仙緣難問。
“唉，你帶上顧老，能留下最好，切莫不要再有什麼死傷。”
秦伊眠指揮著手下的行動，一群人帶著一個老人離開了宅邸，只剩下秦伊眠和那位青年。
秦徵看出了自己老祖臉上了憂傷，迷茫的氣息在她的身邊傳播，空洞的雙眼中卻沒有絲毫情緒。
他十分尊重自己這位還十分“年輕”的老祖，從自己記事開始，老祖就已經在秦家掌管大局了，作為秦家的世子，秦伊眠對他也十分上心。
身為仙人的老祖，無論是否為秦家中人，是不可以出現在明面之中的，他秦徵是未來秦家的家主，是秦家明面上的掌門人。
十幾年匆匆過去，老祖身上的悲傷之氣越發嚴重，那股復仇之氣不知何時已經漸漸消散下去。
“您休息休息吧，或者修煉修煉。”秦徵上前詢問道。
秦伊眠微閉雙眼，擺了擺手，說道：“不必了，我的修為已經到達瓶頸了，再修煉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不如思考能為秦家做些什麼。”
秦徵卻微微皺眉，那種違和感更加強烈，他知道自己這位老祖在二十多年的凡塵生活中，壓抑了太久，甚至不再對自己說真話，不再直面自己的本心。
“您真的在乎秦家嗎？”秦徵試探性地問道。
意料之中的訓斥並沒有到來，只有一隻手輕輕地撫摸在他的頭上，秦伊眠溫柔地看著自己這位後輩，輕聲回答道。
“這真的重要嗎，小徵？”
秦徵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感受著那隻手的溫暖，他明白老祖是知曉她的內心的。
秦伊眠面色有些惆悵，低頭說道：“不管怎麼樣，我都是秦家人，即便這裡的一切困住了我，我也沒有機會逃離這裡。”
可是，這都是騙人的，秦徵心裡不甘心地喊道。
“您明明就不是凡塵之人，又為何要摻和秦家之事，明明你可以抽身事外，卻為何扶持秦家二十年。”
說到這，秦徵有些哽咽了，自己的老祖在秦家二十年不苟言笑，家族人都說她有著仙氣，讓人難以接近，但他，也只有他知道秦伊眠的溫柔。
她不是仙，她是個人。她並不冰冷淡漠，她溫柔如水。
“您的仙緣，您的仙途，不是還有機會嗎？”
秦伊眠苦笑著回應道：“我當然知道，但我無法抽身，我多希望那個靜雲道士能夠是個隱世高手，能夠將我從這苦難的漩渦中帶離，即便是屠戮秦家全族人。”
見秦徵神色呆滯，秦伊眠笑著問道：“是不是很瘋狂？”
秦徵調整了情緒，只是淡淡地說道：“我明白。”
屋外天色漸黑，月上樹梢，月華散落人間，一邊照在了走出宅邸的秦徵，臉上的惆悵之色難以褪去。一邊被宅邸的房簷遮擋，秦伊眠在黑暗中淺淺地笑著，目送自己後輩的離開，看不清神色。
她的面前月光灑地，卻始終無法觸及屋內的秦伊眠。
抬頭望著漆黑的屋簷，看不見的月亮就在黑暗的另一邊，喃喃自語道：“靜雲道士，或者另一個人，留他們一條生路吧，也給我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