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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回來了，今天蠻早的嘛！”林媽媽從廚房裡迎了出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熬了你最愛喝的蓮藕排骨湯，快洗洗手去，我來盛湯。”
“哇，我要喝五碗！”
是她最愛的蓮藕排骨湯，熬得粉白的湯底，冒著蒸蒸騰騰的香氣，雖然只撒了白胡椒、鹽和小蔥，但是滋味十足。
“不要這麼誇張好不好？”林媽媽寵溺地說。
林曉曉趕緊衝到廁所洗手，卻從鏡中看到自己頭上還戴著張泊的冷帽。
送她回家的路上，張泊說她的頭髮都被雪淋溼了，怕她感冒，就把自己軟乎乎的冷帽順手摘下來，戴到了她頭上。
回想起凌致遠說張泊“偏心”時的樣子，林曉曉就忍不住想笑。
“媽媽，我出去還一下同學的東西，很快回來。”窗外飄著雪，害怕張泊回家路上凍著了，林曉曉趕緊抓起鑰匙又出門。
誰知張泊和凌致遠兩個人腳底彷彿裝了咕嚕似的，等林曉曉再下樓時早就不見蹤影了。
她細細回想著，路上凌致遠好像提過，他住在主幹道上靠近新世界商場的一個小區。
林曉曉不禁加快腳步，往主幹道的方向跑去，終於跟上了那兩個高大的身影，張泊的頭髮已然被雪淋溼了。
她正準備快步上前，卻看到他們兩個愣在人行道上，一個漂亮又精緻的女孩從奶茶店裡推門而出，看到他們倆時，同樣也愣了愣神。
車水馬龍的一條街，大多是形形色色匆忙趕路的人，那一刻，竟有四個人原地呆住了。
遠遠地，她好像聽到漂亮女孩對張泊說“冬至快樂”，後面的話聽不真切了，眼看著張泊拉著凌致遠走了，她卻沒勇氣往前再邁步。
雪落在她和張泊的髮絲上，閃閃地發著光，他們甚至戴著同款圍巾。
不知道他臉上是何表情？
漂亮女孩不甘心地看著二人走遠，又朝林曉曉的方向快步走來，到路口攔下一輛計程車，很快也消失在綿延的雪夜裡。
與林曉曉擦肩而過時，周身散發著昂貴香水的芳香，是很高階的柑橘味，混著淡淡的木質香。
好險，她不知道她是誰。
林曉曉很肯定，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她又不能不去在意，因為她看起上去和張泊是一個世界的人。
愣神地回到家後，盛出來的湯已經漸冷了，林媽媽說再重新去熱一熱。
看到媽媽操勞的背影，想到近期同學們都在討論淘寶購物，電商甚囂塵上，商場效益肯定不好，最後業績壓力還得落到售貨員頭上。媽媽雖說是商場的總經理，沒具體的銷售壓力，但整體的運營壓力仍是非常之大。
林曉曉不禁鼻頭一酸，說：“媽媽快歇著吧，我跟同學在外面吃過麻辣燙了，特燙，正好喝溫熱的湯降降火。”
“神經啦，外面下雪，你要降火。”媽媽雖這麼說著，但還是拗不過寶貝女兒，又坐回了桌前。突然頓了頓，彷彿下了很大決心似地說：“爸爸元旦就回來了。”
“哦？今年回來得這麼早？”林曉曉漫不經心地問著，心裡仍在想那個漂亮女孩。湯裡的藕一抿就化，忍不住地讚歎，“這個藕好。”
林媽媽一時間面露難色，但是很快就收了回去，“他這次回來，就不再去東北了。你還有一年多高考，這是人生大事，我工作忙，爸爸是想回來一心一意地陪著我們。”
林爸爸是工程會計，長期跟著工程在外地出差，只有過年才會回來。按理說東北的專案沒有結項，遠沒到回家的時候。
聰明如林曉曉，一下就猜到了幾分——爸爸性格坦率，從不巴結領導、趨炎附勢。這次回來，應是真的幹不下去了。
她看出了媽媽的傷心，於是假裝開懷地說：“好啊，有爸爸媽媽一起陪著，我學習當然更有動力了。”
“那個帽子，你沒還給同學嗎？”林媽媽看林曉曉好像並未察覺異樣，便快速轉移了話題。
林曉曉望向鞋櫃上那微微溼的冷帽，“還沒，剛跑下樓人已經走遠了。”
“是今年流行的顏色和款式，媽媽商場裡有幾家專櫃已經擺上了，你的同學還蠻時髦的嘛。”媽媽做了個鬼臉，“不過貌似是仿海外大牌的樣式。”
“你喜歡的話，我明天去找他們員工價買一頂。”
“不用啦，好看的東西多了是，我還能都要麼？再說了，我可不想跟別人‘撞帽’。”林曉曉一面想著爸爸下崗了，該節約著點，一面又想著，張泊這頂帽子肯定是真正的海外大牌。
那個女生的也是。
林曉曉對她更在意了。
“是哦，我家寶寶有個性的。”在林媽媽的眼裡，林曉曉怎麼樣都是好。
簡單的加餐後，林曉曉把書包拿進屋裡，坐定在書桌前開始寫作業。不一會兒，林媽媽就收到了“明天暴風雪停課”的通知。
本以為林曉曉會高興又雀躍，沒想到她並未停下展開試卷的手，“好啊，那我就安安心心地窩在家裡學習咯。”
“寶寶，難得休息，要勞逸結合，今晚陪媽媽看個電影不？”林媽媽不禁有些擔心。
“不看啦！學習第一嘛！”林曉曉對看電影的興致不大，忽然從未有過的一個想法浮現在她腦海裡，“今晚我能玩一下手機嗎？”
林媽媽這才放下心來，去裡屋找出林曉曉的手機遞給了她，“今晚就放心玩兒吧，太緊繃也不好的。”
二零一三年高中生們的主要社交陣地轉到微博，並且以擁有一臺最新發售的iPhone 5s為榮。
林曉曉的手機是表姐出國前淘汰掉的iPhone 3, 邊緣已經磕磕碰碰得不成樣子了，背面從前貼滿了大大小小的彩色水鑽，後來被表姐摳掉時，又留了不少膠印，堪稱“戰損”手機。
林曉曉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裡輸入那串背得滾瓜爛熟的號碼，並設定備註為“張某”，接著開啟網頁版微博，輕車熟路地搜尋通訊錄裡的好友。
這個方法是她從哈妮和李景央那裡學來的，哈妮教李景央用這個方法查祝賀的情史。
李景央一無所獲，林曉曉卻一夜未眠。
她搜到了張泊的微博——“泊Zayn”。
張泊的微博已經近兩年沒有更新過了，最新一條是二零一一年的冬至，是一張歡樂的合影，他和那個漂亮女生被朋友們簇擁在最中間，手裡捧著大大的奶油蛋糕，儼然是聚會的主角。
他的配文簡單又直白，正如他一貫坦蕩的作風——“生日快樂 @茜茜大人”
他過去一定很偏愛她，甚至他註冊賬號發的第一條微博，也是祝茜茜大人生日快樂。
當林曉曉翻完了張泊所有微博，她發現幾乎每一條都有茜茜大人的身影，她要麼是畫面的主角，要麼點贊、要麼被艾特。
她總是明媚、張揚、笑靨如花。
當她點進“茜茜大人”的微博時，卻發現她登出了賬號。直到收到流量預警的簡訊，林曉曉方才回過神來，已經凌晨四點了。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二零一三的冬至都是林曉曉一年中黑夜最長的一天。
她從來都是按部就班，卻第一次如此心酸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