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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如血,黃昏將至。
餘暉下的萬物,在海鳥不時傳來的悽鳴聲中,若經歷生離死別般,分外壓抑。
一家人面對著滿桌豐盛的菜餚,誰也不肯先動,皆是沉默無語。
看著眼前的人個個憂心忡忡的模樣,鄭福松不由地翻了翻白眼,暗自吐槽道:
“一個李魁奇而已,至於搞得跟最後的晚餐一樣凝重嗎?”
良久,身為主人的翁翊皇才嘆了口氣,難掩愁緒地舉起酒杯,朝向坐在身旁的鄭芝燕。
鄭芝燕見狀也是急忙地將身前的酒杯給雙手端了起來。
在場眾人的目光也隨之都落在了兩人身上。
而這時,醞釀了許久情緒的翁翊皇才緩緩開口道:
“飛羽,伯父無用啊,這垂老之體早已一把鋼刀都提不起來……”
“伯父莫出此言。
當年伯父隻身來到這平戶,一把鋼刀,一身打鐵技藝,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
如今不過是廉頗老矣罷了,英雄氣概仍不減當年,實是我輩之榜樣!
您只管把心放到肚子裡,後面的是交給我們這些小輩就好!”
聞言,翁翊皇一時間老淚縱橫,聲音有些嗚咽的說道:
“若是再年輕個十歲……
哎,算了,不提這些了。
來,飛羽,伯父敬你一杯!”
鄭芝燕急忙應聲站了起來,躬下身子,雙手捧著杯酒,自下而上的與翁翊皇碰杯後,方才痛飲了下去。
“痛快!”一杯烈酒下肚,翁翊皇只感覺胸口有團烈火在灼燒,情緒也有了改變,語氣顯得有些豪壯了起來,“來,吃菜,飛羽,都吃菜!”
得了翁翊皇的邀和,眾人才紛紛地動起了碗筷。
一時間,原本凝重的餐桌氣氛,才逐漸有了些許生氣。
人們不謀而合地,選擇了將事關家族存亡的那股憂慮,暫且埋藏心底,紛紛端起酒杯向即將出徵的英雄致以最衷心的祝福。
眼見著比自己輩分高的人都敬了酒,鄭福松忙得將杯子斟好。
旋即一路小跑來到鄭芝燕身前,畢恭畢敬地將酒舉了起來,奶聲奶氣的說道:
“族叔,請用!”
鄭芝燕也不含糊,說了句侄兒真乖後,便接了過來。
眾人看著這叔慈侄孝的場面,全都面露笑意,直誇鄭福松懂事。
隨著他一飲而盡,耳邊自然而然的又傳來了文明值到賬的聲音。
而鄭福松見狀,心中不勝歡喜,隨即又跑到座位上,倒起了酒。
見著自己侄兒這般,鄭芝燕嘴角一抽,這小子莫不是又要像上午那樣,敬個不停吧?
不知道是看出了鄭芝燕的尷尬,還是同樣回想起了上午的劇情
剛回倒好酒了的鄭福松便被翁翊皇給叫住了。
只見他威嚴而又不失對外孫慈愛的說道:
“松兒,去給其他長輩們都敬下酒吧,記住每個人只許敬一杯酒哦。
敬多了你也要喝,知道了嗎”
聞言,鄭福松也是滿頭黑線,你們酒量都這麼差嘛!
看樣子今天是收不了韭菜了……
但隨即還是故作乖巧地點頭應承了下來。
然而,更崩潰的還在後面:
自打敬完酒後,田川松就將兒子給限制在了座位上,特意叮囑他好好吃飯,不要再亂跑了。
畢竟他上午的所作所為,這位母親還歷歷在目。
雖說那些行為出發點都是好的。
但畢竟一個4歲孩子,做事兒把握不好個合適的度。
要是再不限制下,只會引得長輩們產生更多的擔憂。
是時候找個先生,好好教教他了,看著兒子,田川松心中默默做出了決定。
飯桌旁,有事兒沒事扒拉兩口的鄭福松,自然不知道母親在想些什麼,畢竟他還在為自己到嘴邊的文明值而心碎不已。
……
半個時辰多後,這場令鄭福松倍感煎熬的酒宴終於是臨近尾聲了。
眾人的臉上或多或少都帶上了些許醉意。
可這卻更使鄭福松破防了,馬德,你們自己喝醉和讓我灌醉不都是醉了嘛,就能這麼欺負小孩兒的!
吐槽間,他便被田川松給一把抱了起來。
嗯?鄭芝燕這是要走了?!我的信還沒給他呢……
思慮間,眾人便來到了家門口,鄭芝燕旋即向滿眼淚花的眾人抱拳行禮,客套了起來:
“伯父,伯母,嫂嫂……就到這裡吧,莫要再送了,飛羽告退了。”
“也好,他日,你旗開得勝,我們爺倆再不醉不歸!”聞聲,翁翊皇忙伸手示意,不必多禮。
就在鄭芝燕轉身的瞬間,一句有些酸鼻子的稚嫩童聲地響了起來:
“族叔,是要走了嗎……”
聞言,眾人的目光隨即便都落在了被抱著的鄭福松身上。
鄭芝燕愣了愣,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旋即滿眼滄桑的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溫柔道:
“是的,族叔要去找你父親了,你要在家好好聽大人們的話。
你上午的事我都聽說了,有替大人分憂的孝心是好事,但不可做自己力所不能及的。
這樣的話,你母親會擔憂的……
下次族叔來的時候,給你多帶些吃的玩兒的……”
聽著鄭芝燕好似訣別的話語,眾人自然明白這話中的含義,淚也隨之滑落面頰。
鄭福松聞言,腦海中先是不由地冒出了上午酒宴上這位族叔與他親暱的樣子,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前世古裝電視劇中名將戰死沙場的畫面……
淚隨即毫無徵兆的流了出來。
當時,不,直到剛剛,自己明明還討厭著這位油膩的族叔……
而鄭芝燕,這位在四海上只流血不流淚的漢子,見狀也閃爍了眼眸,但還是故作堅強地笑著:
“男子漢,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
說著,便伸出了那雙滿是老繭的手,拂去了侄子臉頰上的淚。
“族叔……”不知為何,鄭福松眼中的淚再也止不住了……
鄭芝燕見狀也是親自把他抱入了懷中,輕拍著安撫起了他。
“有什麼話,想讓族叔帶給你父親的沒有。”
良久,鄭芝燕又開了口,同時也正中了鄭福松的下懷。
“有!”鄭福松哽咽著,從懷中掏出了封信,“這是我一早就寫好的。”
“好孩子!”鄭芝燕先是一愣,旋即接過信件,“我一定把信給你送到了!”
“族叔,要走了”
說著,鄭芝燕就將他送還到了田川松懷裡。
“侄兒,恭送族叔!”然而,鄭福松卻掙扎著從母親懷中跳了出來,向著鄭芝燕行禮道。
這一次,鄭芝燕沒有說話,沉默無言地翻身上馬。
眼中的淚再也抑制不住……
良久,鄭福松才起身,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大喊道:
“族叔,喝酒不騎馬,騎馬不喝酒!”
而遠處,已經快要淡出眾人視野的鄭芝燕,緩緩地從馬身上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