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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日,駐紮在城境線計程車兵來報,說是發現了隱國軍隊的痕跡.
“知道了.”我正在用司盈缺的鱗片雕花,花朵栩栩如生,引來了一隻真蝴蝶.
士兵看我一點兒不驚訝,他還驚訝了.
那能怎麼辦?生為天女,五感超強,對世間萬物和微塵的感知能力十分了得.
當隱軍在百里外駐紮,因升火量大,浮塵多,我的口舌鼻早已比眼睛提前洞悉,可我攔不住.
因為春山城該遭此難.
四十年前,我與扶桑貿然干預,令它存活至今.我說過了,因果迴圈,該來的誰也擋不住.
見我真的沒有多餘的話,只顧著逗弄蝴蝶,士兵的表情不是很滿意的樣子.他試探著將訊息重複了一遍,我卻展顏對他笑,也重複了一遍,“知道了.你們主子想怎麼辦,就怎麼做.”
軍營裡沒有我的親信,他們都是荊沖和荊澤手下的人,有訊息當然第一時間通知他們,現在不過是來我面前走過場,我何必浪費心力.
那士兵面露難色,“這……小將軍讓您先拿主意.”
“確定我拿主意?”逗弄蝴蝶的手頓了頓,我盯著士兵.
他點點頭.
“好吧.”我說,緊接著吩咐:“來人啊,修書一封,給隱國皇帝.”
代筆的是司盈缺,城衛頭頭取來的紙.我繞著主殿轉圈圈,邊轉邊將隱皇的雄才偉略誇讚了一番,眼見著報信士兵的臉色越來越青.
當聽見最後一句,願奉上春山一城表敬仰之情,士兵瞠目結舌:“聖女這、你這是要……賣城?”
我扁扁嘴,“實力懸殊,打什麼打嘛,直接投不香嗎?”
士兵:“君子死節,赤子死國,連我等蝦兵蟹將都懂..聖女連這點氣節都沒有,果真是難堪大任!”說完,他憤憤離去.
“不是、他沒行禮便走了,他還生氣了!”我躍躍欲試要去打人,被司盈缺摁下.
“燕雀安知鴻鵠.”他篤定地說.
一下子我安靜許多.
可及至傍晚,找麻煩的又來了.
我親眼看著荊澤拎著劍便上了殿.城衛表面聽我的,實際對他忌憚,不敢多加阻攔.
他上來便將劍尖立在我眉峰半寸的地方,咬牙切齒地罵我賣城賊,“交出監國玉璽,饒你不死!”
我被駭得清了一嗓子,小心翼翼地撥開劍尖:“荊小將軍勝之不武.我還沒準備好,你的劍便刺了過來.有本事你重新進殿,我們正大光明過過招.”
荊澤沒聽出是玩笑話,還真老老實實考慮了這個建議的可行性,叫我禁不住撲哧笑出一聲.
“小將軍實在可愛.”
“正經一點!”
他的武器重新靠近我,距離更近.資要我稍微動一動,便不知,便破喉的程度.
司盈缺這個天殺的.自打知道我的身體能復原,便有一搭沒一搭地履行著護衛職責.現下眼看氣氛緊張,他依然雲淡風輕地佔據看戲第一位置.
我不負眾望,給他上演了一出油鹽不進.
我嘲笑荊澤,“你們荊家手握重兵,反觀我手裡頂多有一隻城衛軍,其中還有大半已倒戈於你,你還要什麼監國玉璽?不妨大膽一點,就此稱帝.”
荊澤冷哼,“我荊某人不屑做名不正言不順之事.如此,和爾等宵小有何區別?”
我笑得更大聲,“那你只能殺我了.”語氣頗為無賴.
荊澤完全沒想到我如此硬氣,試圖瓦解我的心理防線:“你以為本將不敢?”他斬釘截鐵道:“你考慮清楚.而今扶桑大人蹤跡全無,你一個弱女子,如何與三軍對抗?即便我不……”
“廢話好多啊,到底殺不殺?”
“我、你……”
“不殺沒機會囉.”
持劍的人被氣得發抖.因他確實下不了手.
荊澤不禁憶起元宵夜,城中走火,他恰巧在現場.他為了救一小姑娘也深陷火海,是這個女子救了他.
那日她戴了帽惟,以為無人識破身份,可她身上那股經年不變的胭脂水粉味,荊澤難忘.起初他並不喜歡,覺得俗.那日過後,竟莫名好聞起來.
當時的荊衝已經有叛變之意,只是礙於扶桑與她形影不離,無法下手.
她應該亦早猜到荊家意圖,原本可以放任他順其自然地死在火海里,等於斷了荊衝的左膀右臂,但她沒有.
就是這樣一個姑娘.行事時而乖張,時而低調,時而出乎意料……
荊澤看不透她.哪怕到了此刻,還是看不透.也下不了手.
主殿之上,我看荊澤莫名其妙發起呆,“喂.”我喚他.
他回神,眨眨眼睛,有點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狀態.
“你看,”我趁熱打鐵說:“這便是我沒法兒交出玉璽的原因.老祖宗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而你和你爹,一個缺乏王霸之氣,一個利慾薰心,眼裡只有權利.春山城交到你們任何一人手裡,結果不會好.隱皇不一樣.他經過四十餘年南征北戰擴充領地,當初的隱城如今已是天下公認的強國.國,你可知其重量?如果有更好的角色,能引領春山百姓過得富裕安康,就算擔了賣城賊的名聲,又奈我何?你與其在這裡逼我交出玉璽,不如回去好好勸勸你爹,放棄打春山城的主意.何況,隱皇已經回信兒了——
“只要我開城迎隱軍,便可保無一人傷亡.”
*
隱國皇城.
皇城主殿上,急匆匆被召回的闕雲長跪不起.
“聖上明鑑啊聖上!那磨牙……春山城的聖女此時來信,說要投誠,定是拖延之計.若聖上同意,難免貽誤最好的戰機.臣此番秘密行軍,就是為了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隱皇長吸口氣,終彈出來:“朕老了,看不得打打殺殺.若能以最小的代價換來此役勝利,何樂不為?逍隱東伐,戰局未定若他們的糧草和兵馬吃緊,朕可保不了你們的隊伍.”
闕雲面露難色,“太子殿下驍勇善戰,從無敗績,想來此番也不會馬失前蹄.只是對春山城的進攻,若不採取快準狠策略,待那神秘男子回國,恐再無良機.”
隱皇思索良久.
“這樣罷,”他折衷道:“你且將兵馬駐紮城境線,等候半月.若那聖女真交出監國玉璽並開啟城門,你們便以正義之師光明進入.若她真是拖延之計,你便領兵殺進去——取她項上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