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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晚上，紮營地。
趙源在撥拉著炭火，相比較於昨天晚上的喧鬧，今天晚上的營地顯得沉悶了許多。
世子段深來到趙源身邊，說道：“老趙，咱們還得走多久才能到地方？”
“這才第二天，你就著急了？”
“這不是昨天晚上給鬧得……”
“喲，怕了？”
“怎麼可能，”段深說道，“就是覺得這營地裡有些沉悶，總想著找點樂子……”
“慾火難耐？”
“去你的！”段深沒好氣地說道，“本世子在你眼裡，就如此不堪？”
“沒有。”趙源說道，“我相信平原王的長子還是有能力的——你要真是費拉不堪，不用我出手，王爺就能罵死你。”
“這倒是……”段深抬頭看著夜空，說道，“你知道麼？在府城裡，根本沒有這麼自由自在的感覺。”
“哎呀，天上人想還俗，地上人想成仙吶？”趙源撇過頭去，打趣地問道，“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要啥有啥的日子，你會過不慣？”
“你以為生在世家是好事？”段深說道，“你會以為生在世家是件好事？——是你腦袋被驢踢了，還是我耳朵進水了？”
趙源聽得這話，沉默了許久。
他當然聽得出弦外之音。
趙氏一門，因宮廷變故而受到牽連。
滿門抄斬。
他是趙氏一門如今還在世的最後一人，若不是後來大赦天下，只怕他就得躲躲藏藏一輩子。
如今唯一可以證明他是趙氏一門後人的東西，只有那杆傳承數代的寶槍炎鱗，以及他現在修行的功法《天火寶籙》。
“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吧？”
“好，不提就不提，不過，容我說一句，”段深故作高深，神秘兮兮地問道，“你覺得那姑娘怎麼樣？”
“滾啊！”
下一刻——
月落烏啼，還連帶著幾棵樹被撞斷的聲音，以及……殺豬一樣的慘叫。
第二天一早，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段深是鼻青臉腫地出發的。
三位心腹大將眼觀鼻，鼻觀心，且作視而不見。
但是，端木玄月一頭霧水。
“段公子，您這是……”
“沒事沒事，自己走夜路摔得。”段深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打著哈哈兒，說道。
眾士卒默不作聲，表示啥也不知道。
——嗯，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不過，段深自己知道，自己還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白天，相安無事。
到了晚上，按部就班，各司其職。
彷彿昨天晚上真的什麼事兒也沒有發生一樣，只是世子爺和趙源，他們誰也不搭理誰——準確的說是，趙源沒搭理世子段深。
深夜，段深召心腹將領入帳，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世子殿下要鬧哪樣。
似乎是看出了世子殿下的憂愁，絡腮鬍將軍說道：“世子殿下，您要是氣不過，要不末將今夜帶人把他從帳篷裡面拖出來揍一頓？”
“劉將軍……”
“末將在！”
“別上頭……”段深語重心長地說道，“我能說心裡話的人不多，你要把他打跑了，以後練個說話的都沒有，那才真的要無聊死了。”
“末將明白……”
“行了，”段深擺擺手，說道，“你們先下去休息吧。”
等到帳內沒人的時候，他才嘆口氣。
趙源這廝雖然嘴巴毒，但是卻很有分寸，並非那種得罪狠了，不知分寸之人。
更何況是因為自己嘴欠。
“唉……”
但是，希望之光，往往會在最絕望的時候出現。
“玉欒宗端木玄月求見世子殿下……”
帳中一陣沉默。
隨後段深說道：“讓她進來吧。”
片刻功夫，端木玄月掀簾而入，她看到坐在案旁的段深，愣了一下，旋即跪拜下去，說道：“小女子見過世子殿下。”
段深微微頷首，說道：“起來說話。”
“謝過世子殿下。”端木玄月起身行禮，說道。
“賜座，看茶。”段深吩咐侍衛，說道。
待到端木玄月坐定後，段深這才開口說道：“姑娘找本世子，所為何事？”
端木玄月低垂著眼眸，說道：“玄月冒昧，經過這幾天察言觀色，敢問世子殿下，您看上去似乎跟子昌道友頗為熟絡？”
“那是自然，想當年我們在青陽城，那可是響噹噹的混世魔王，自然熟稔得緊，而且整個青陽城裡，本世子誰都不服，就服他。”
端木玄月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又問道：“既然如此，那世子殿下對子昌道友的事情，必然瞭解甚多。”
“這倒是。”
端木玄月接著說道：“那……在世子殿下眼裡，子昌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只能說，這個人很恐怖，”段深認真地說道，“他是趙氏一門被滅門前，最後的妖孽人物。”
端木玄月神情略顯激動，問道：“竟然這麼厲害？”
“何止這麼厲害，簡直厲害到令人髮指的程度！”段深語調凝重，說道，“他這個人，天生可以駕馭真火，三歲入隱元境，四歲踏足洞明境，六歲就已經是開陽境修煉者了——可惜呀！天妒英才，同樣是他六歲那年，朝堂上發生了一件大事，趙氏一門因為受到牽連，滿門抄斬吶。”
“怎麼會這樣？”端木玄月大吃一驚，“那是殿下又是何時重新遇見他了？”
“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敢多說，但是重新遇見他，大約是三年以前，再見到他，他已經是小有名氣的煉器師了，他足足消失了九年，我不知道他中間經歷了什麼，但是我知道他一定過的很不容易。”
端木玄月聞言陷入沉思。
很難想象，一個世家子弟，要經歷過什麼才會變成這樣。
“所以，姑娘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段深問道，“值得託付終身嗎？”
“世子殿下為什麼……為什麼突然關心起這件事來了？”端木玄月突然臉紅，有些侷促地問道。
“本世子常年遊走花叢，女人的心思，還算略知一二，姑娘莫要告訴我，你對本世子這個唯一異父異母的親兄弟毫無感覺……”
話音未落，端木玄月的臉已經酡紅一片，她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他那天拎著長槍的背影，以及給自己重鑄佩劍的那股認真的神態。
“可是他市儈得緊啊……”
“市儈？——貪財？”段深拉長了音調，說道，“這兩天你也看見了狐鳴山是什麼情況，要是他不逼自己，他拿什麼養活自己？還是三年前，我問他要不要來平原王府當個供奉門客，你知道他怎麼說的？”
端木玄月眨了眨眼睛，等待著他的答案。
“他說，他堂堂七尺男兒，豈能寄居他人籬下苟延殘喘？！”段深目光之中，浮現出一抹欽佩之色，慢慢地說道：
“不管怎麼說，他現在是自食其力，說實話他那個拼命三郎的境界我達不到，我的心性跟他比，差太多了，也就是這樣的人，能在修行路上越走越遠，最後所有人都得看他一騎絕塵——好好想想吧，就算是對於玉欒宗來說，與他結下善緣，也是利大於弊。”
端木玄月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多謝世子殿下提醒，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嗯，那就好，”段深站起來伸個懶腰，笑呵呵的，像極了一隻老狐狸，說道，“那就這樣了，本世子乏了，先回去睡覺了。”
端木玄月目送他離開，久久未曾收回視線。
沒想到趙源這傢伙，還有這樣的一段往事。
看似沒心沒肺，實則肝膽俱裂。
不知怎的，端木玄月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心疼這傢伙。
她走出帳篷，看到了一個有些落寞的背影。
趙源坐在篝火邊，抱膝看著跳躍的火焰，眼底一片茫然。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有睡？”端木玄月走到篝火旁，篝火照亮了她精緻美麗的面龐，也讓她看到了趙源的手，此時似乎有點無處安放。
“睡不著啊。”
“你在想什麼？”
趙源淡淡一笑，說道：“沒什麼，反正該說的不該說的，也都告訴你了不是麼？”
端木玄月微抿雙唇，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件事不用糾結。”趙源若無其事地說道，“不喜歡就不喜歡唄。”
“你……就沒有一點失望或者難受？”
“習慣了就不難受了，”趙源笑了笑，接著說道，“江湖人曰：‘女人只會影響我出槍的速度’，哈哈，罷了罷了，天不早了，遭不住了。”
趙源打了個哈欠，打著哈哈兒，起身回了自己的帳篷。
他，天資卓絕，但是也揹負了太多。
沒心沒肺的偽裝之下，端木玄月不知道是如何的支離破碎。
轉眼之間，半個月過去了，眾人的差不多已經行進到了一半的路途。
夕陽西下，眾人開始安營紮寨，在世子和三位心腹大將的指揮下，一座新的營寨很快被搭建起來。
“老趙，咱們現在算是走了多遠了？”
“一小半路程吧。”趙源攤開地圖，以筆尖蘸取硃砂，在營寨的位置，標註了一個紅圈，而在地圖上，眾人行走過的路程迴環曲折。
所謂望山跑死馬，這件事情不論是世子本人還是隨行的部眾，都深諳這一點，而且還有專業的走山人作為嚮導，除了遇到各種各樣的妖獸襲擊之外，這趟路程總的而言還算走的比較順當，並且收穫也不小。
端木玄月甚至突破到了九重開陽境，並且半隻腳已經踏入了瑤光境，並且憑藉著自己所修行的功法和手中的飛羽劍，論真正實力，完全不輸於低階武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