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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走嘍。”童子樂逸牽馬而出，一路遠遠的跟隨。
眼前看到的，先是轟炸的亂七八糟的營帳，四處來不及逃跑被炸死的瓦剌兵，還有許多馬，羊。
一些銀錢布匹散落各處，甚至還有些屍體，一看就是周邊百姓，那都是被瓦剌兵搶來的男女，也遭到了劫難。
樂逸不願多瞧，知道後面于謙會來派人打掃。
也並不停留，繼續遠遠吊著楊鈺兒奔行。
跑了整整一上午，都跑出去六七十里了，愣是一個人都沒見到，看女武將停在幾棵樹下歇腳，樂逸打馬迎了過去。
“姐姐，你坐，給你喝水。”樂逸跑到近前。
幾根鐵管，帆布，三兩下，就弄了個馬紮，拉著楊鈺兒坐下，又把水袋遞給她。看著女人咕嘟咕嘟大口喝著水。
“姐姐，不可喝生水，要喝燒開的熱水，天氣冷了，喝生水容易肚疼。”樂逸非常狗腿。
“姐姐，毛巾，”
楊鈺兒看著這個小傢伙，忙前忙後，忽然又掏出一塊絹帕，似乎剛剛洇了熱水，還熱乎乎的，正要接過來。
“姐姐，頭盔摘了即可。”樂逸比較喜歡自已動手。
剛剛摘下頭盔的女武將被施展了定身術，小屁孩擠進身子裡，直接就動手在女將臉上擦拭起來。從額頭，眉毛，眼睛，臉頰，鼻翼，嘴巴，一路擦拭下來，小手既柔軟，又有力，連耳朵，耳後，都不肯放過。哦，小屁孩擦我耳朵，他揪我耳朵幹嘛，擦耳廓。“嚶嚀”，悍猛無匹，勇冠三軍的女武將全身都麻嗖嗖的，一根小手指都動不了。為什麼知道手指動不了，那個小魔星正拉著女武將的手擦拭，每一根手指都不放棄，擦完一隻，又擦另一隻。擦完後還表揚一句。
“姐姐乖，張開嘴，弟弟獎勵你的”，一個圓圓東西扔在嘴裡。咬開，一汪酸甜在嘴裡綻開。“姐姐吃葡萄，弟弟去弄點吃的，一會兒就好。”
小魔神轉進如風，一瞬間完成了好多事情。
縱然槍法如神，武藝驚天的蓋世無功將，遇到這樣的對手，也來不及作任何反應，魂都叫人取了去，何況是命，更是任人擺佈。
原來真正能夠隨意拿捏一個人的，從來不是武功高強。
也不是三綱五常。女訓，女戒。
是他對你的好，如冬日暖煦的陽光，無法拒絕，無法抵禦，除了甘拜下風，就是一敗塗地。
現在的絕世女武將正是一敗再敗後，才終於有些明白了這點。
塞外三千里，百勝無功將。
塞外肯定比三千里更多，可無功將百戰百勝的赫赫威名卻有點名不符實，自從遇見這個小魔神，那都是節節敗退， 百戰百敗才對。
“姐姐，今天吃點捲餅吧，”樂逸把卷好的單餅放在一個紙板上，遞給女人。
“小逸，你也吃點，姐姐不太餓。”楊鈺兒被照顧的有一點不太習慣。
“姐姐，你半天跑了四五十里，怎麼會不餓，你又那麼能吃。”樂逸啟動魔神體質，吐槽女武將。
“嘿，小屁孩，能吃怎麼啦，不吃哪來的力氣，沒有力氣怎麼收拾你這小猴子”。悍勇的女武將也開始練起了嘴拳，左三拳，右三拳。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嗯，就是吃太飽，得活動活動。
“姐姐，一會兒如果還見不到蹤跡，就按預訂方案，再跑三四十里，就打尖休息吧。”樂逸衡量雙方馬力，以及賊兵逃跑的時間。
路線倒不需要多想，對方是逃回大漠，當然是走最安全熟悉的路，在瓦剌手裡控制的紫荊關了。
重新騎上雪裡青的女武將感覺這戰馬有一點怪，對自已待搭不理，反而很聽樂逸的話。肯定是小屁孩給餵了什麼好吃食，上次還看小屁孩磕了倆雞蛋打在飼料裡。
只要堅持投餵，連一匹馬都會跟著別人走。
自已也是被投餵的吧，何況自已也當過他的馬，是真正的戰馬，一起上陣殺敵，黑松林一次滅殺瓦剌神箭營。
夾著小屁孩，不對，是抱著，也不對，是騎著，是他騎著我，我馱著他。
縱橫閃躲，跳躍趨避。他要我向左，就用右腿碰我的右臉。要我向前，就雙腿夾我的臉頰，他要後退，就用腳蹬我的，我的。
臉呢，我無功將的臉呢，
好熱，臉怎麼紅了。
一邊騎在馬上飛馳，腦子裡胡思亂想。
女武將全身自如的在馬上隨著馬的節奏起伏，這是最省馬力的騎術。
只有從小生在馬背上的人才能掌握的技巧。
雪裡青放開四蹄，一路飛馳。因為感覺太熱摘下頭盔的女武將，長髮隨著風，飄起，鬢邊的一縷青絲，還淘氣的不肯飄到腦後，偏偏橫亙在鼻翼和嘴角上。
柔軟到無力抵抗強風，但又執拗的不肯放過這秀挺的鼻，紅豔的唇。
那是樂逸見過的最美的女子，躍馬揚鞭，長髮飛揚。
事實證明，逃命的人永遠比追殺的人更有毅力。
兩人直追到天色向晚，也沒看到半個賊兵，路上倒是時不時的看到些賊兵丟棄的物品。
樂逸甚至在道路邊撿到一隻瘸腿的小羊。
其實除了八百里加急，沒有任何一個騎兵會不惜馬力的狂奔。大部分時候都只是小跑，甚至牽著馬走路。
兩人商量後，怕黑夜追擊，路上馬匹失蹄反為不美。就在大路邊遠遠找了個背風的林子歇腳。
兩匹馬都不須拴，自動跟在樂逸身後。
撿來的瘸腿羊，被樂逸殺了，洗剝乾淨。
掛上了烤架。
楊鈺兒撿了些樹枝，兩人開起了篝火晚會。
架子上是山羊的兩條後腿，其他部分早被樂逸扔到空間中。
在火上慢慢烤著羊腿。
樂逸早就在地上鋪好了皮做的褥墊。
幫楊鈺兒脫了長靴，甲衣。
又拿了厚毛毯給女將。讓她倚著樹歇著。
“姐姐，給你吃蘋果。”樂逸洗了幾個蘋果端給楊鈺兒，轉身去烤羊腿。
聽得身後，女將的嬌聲溫語。“雪兒，不要吃我的蘋果，你把大黑都引來了”，“這是小逸給我的蘋果。”“給我留一個好不好。都給你倆吃了，我才吃了一口。”“半個你倆也要啊。算了算了，都給你吃吧。”夾雜著馬匹的響鼻聲。
卻是女將在逗弄戰馬。
“小逸，他倆把蘋果都吃了，馬能吃這個嗎？”楊鈺兒似乎才剛剛想起來這個問題。
“姐姐，能不能吃的，你都喂完了。姐姐吃肉。”樂逸隨手削了一片肉塞到女將嘴裡。
“嗯，它倆自已找過來要的，我看它倆喜歡吃嘛。”女將嘴裡都是肉，嘟嘟囔囔的說著。
“放心吧，它倆肯定喜歡吃蘋果，就像你喜歡吃肉一樣。來，再來一塊。”說著，樂逸又削了一片肉，回身餵給女將。
女將餵馬，樂逸卻在喂女將。兩人都沒閒著。
“唔，小逸，水，唔。”嘴裡塞著肉，都不能好好說話了。
“給，慢點喝，”樂逸賊澀兮兮的遞過來一個細頸長瓶。
“這是什麼，哈，這是酒，這是什麼酒？好喝”。楊鈺兒接過來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天氣冷，喝點葡萄酒驅驅寒氣，姐姐你慢點喝”。“姐姐要喝嘛。小逸快給我。”
“那你吃肉先，吃了肉才有酒喝。”
“小逸，姐姐吃飽了，再給我一點酒吧。”
“那姐姐要表演個節目才能喝酒”。
“什麼節目？”“姐姐會唱歌跳舞才行。”為了阻止楊鈺兒發酒瘋，樂逸也是腦筋急轉。
“那姐姐給你唱一首小曲。聽得懂嗎？”楊鈺兒用吳儂軟語哼唱了一句。
“姐姐，雖然不知道你唱的什麼，可聽起來很好聽的樣子。”樂逸自小長在京師，江南的吳語小調確實有聽沒有懂。
耳邊聽得女將咿咿呀呀的吳語軟噥，聲聲哼唱。那女將看過來的眼神纏纏綿綿的似要將人醉了一般。
這一晚，女將喝多了一點，直說，“小逸，快些長大吧，快些長大吧。”逼著樂逸先休息，自已守了大半夜，看樂逸睡不著，還拍著樂逸的身子，反反覆覆的哼唱著那首小調。
哼的樂逸都會唱了幾句。
半夜，樂逸爬起來，把女將按倒休息。
看著楊鈺兒沉沉睡去，又起身餵馬吃了些精料。轉身去到空間中。
“小兔子，你這羊肉還不錯，味道比較醇正，沒有一點羶味。”貢川卻在燉羊肉湯。
“貢哥，給我留一些，一會兒我出去帶著。”樂逸懶癌發作。
“嘿，懶死你算了，來陪哥哥下兩盤。”貢川是超級棋迷。
“我好命苦哇，身邊一個棋痴，一個武痴。”樂逸不禁頭疼。
“知足吧你，有吃有喝，有美相伴，便是皇帝都沒有你這般愜意。”貢川都不禁羨慕。
“貢哥每天下棋不覺得厭煩嗎？”
“你不懂得下棋的好處，棋雖小技，實蘊大道。你現在的水平，能覆盤了嗎？”貢川詢問。
“什麼是覆盤？”樂逸還有許多不懂的地方。
自明初太祖禁絕民間博弈以來，實際上只在王公貴族間才有人下棋。坊間圍棋並不興盛，此時才只是剛剛起了個苗頭。樂逸雖然去棋館顯得不算很差，但真實的水平還遠遠不足。
“嗯，覆盤嘛，簡單說，就是把你下過的棋，按照一招一式，重新再擺出來參詳一遍。”貢川平淡的解釋。
“那豈不是要背過自已下過的整盤棋。這麼難嗎？那根本就做不到嘛。”樂逸非常驚訝。
“三國時期就有人能做到，王粲覆局，不誤一道。別人下棋，不小心碰倒了棋盤，他給人一步步重新擺出來了。別人不相信，用布帛覆蓋住，讓他再擺了一遍，兩盤棋一對比，棋局上的棋子形狀一模一樣。”
貢川隨口敘述。
“那這樣的人記憶力超群，真是頂尖聰明的了。”樂逸不禁神往。
“不，那恰恰說明三國時期的圍棋整體水平比較差。”貢川的見解卻大有不同。
“這些暫且不提，就單說覆盤，當你的水平達到能夠覆盤的層次時，其實才意味著真正自我提高的開始。”貢川喝了一口茶，悠悠的說道。
“這是為何呢？”樂逸好學不倦。
“因為你可以透過重複回顧之前的招法，自已發現自已的漏洞，修補改正，在你現有的認知層次達到無漏之境。從此之後，戰勝你的只能是境界比你更高的人，而你，同階無敵。”貢川眼神悠遠，彷彿看著一片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