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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量極高，需得彎腰才能進來。當他經過顧姝身旁時，落下的陰影覆在她身上。
她心頭一跳，轉頭對上他幽深的眸子。
那人往軟榻上一坐，拿起身旁一本書冊漫不經心的開啟：“你叫什麼？”
顧姝抿了抿唇，不情不願的開口：“暖妹。”
“昨夜去了哪？”寥寥幾眼之後，翻到下一頁。
顧姝眉頭輕蹙：“奴婢昨夜一直待在船舫，還能去哪！”
聽到她壓抑著憤怒的聲音，那人這才從書中抬起眼眸。眸色微動，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輕笑。
很快，他便收起灼人的目光，閒散的靠向身後的座椅：“三樓的姝娘你可認識？聽說昨夜市舶司的劉大人在見了她之後重傷倒地。”
劉昌昨夜有意隱瞞，並未將她供出，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已在場？
她眉心不自覺的擰緊，急忙否認：“奴婢聽說是劉大人遭遇刺客，這才被刺客所傷。那姝娘不過是個弱女子，怎麼可能傷得到他？”
“是嗎？”那人挑眉看向她：“可本官並未說劉大人是被姝娘所傷。至於刺客一說，你又是從何得知？”
是了，昨夜除了著火時被白珠弄出動靜之外，船舫並未有任何異動。那便證明劉昌的人馬一直在暗中搜查，並未將此事公開。
而關於昨晚的刺客一說，也不過那些人想要搜查他的房間而找的藉口。
她方才脫口而出的話，無異於不打自招。
顧姝這才反應過來，她掉入了這人的圈套。
眸光之中閃過一絲懊惱，很快又歸於平靜。只要她不承認，那人又能奈她何？
窗外的風吹落她額上的一縷碎髮，癢得她臉難受。她轉過頭剛要卸下窗簾，便聽那人道：“姝娘。”
顧姝身子一僵，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奴婢聽不懂大人的話。”
那人倒也不拆穿，撐著頭靠坐在軟榻上。身上的長袍如流水般傾瀉至腳踝，露出一雙黑色的松鶴皂靴，模樣當真是矜貴。
“昨夜劉昌要找的人是姝娘，他加派人手將船舫圍了個水洩不通，可卻連姝孃的人影都沒找到。若是姝娘不會妖術，那便證明她藏得極好。”
她咬了咬唇，對上那人的目光：“大人又怎知姝娘不會妖術？”
那人嘴角一勾，窗外的光斜落在他身上，半邊臉逆在陰暗中。眸光一閃如同邪火，令她心頭沒來由的一跳。“因為，我不信神佛。”
不信神佛，所謂的妖術也不過是弄虛作假。
顧姝呼吸一窒。
“我的人在內艙找到了一個包袱，裡面除了姑娘的衣物之外還有一件披風，你說那包袱的主人和昨夜失蹤的姝娘會藏身在哪？”
船舫設在水邊，除上層樓閣和宴客的中艙之外，並不能納人。而建築又與廊相連，想要找個不被人發現的藏身之處，難乎其難。
“姝娘失蹤之後，那姑娘才出現在我房中，這是巧合還是說她們兩人有所關聯？”
顧姝只覺得眼尾狂跳，她緊張的往後挪，想避開那人幽深的目光。下一秒，一隻大掌便伸過來扼住了她的喉嚨。
與昨夜不一樣的是，那隻大掌微涼，如同那人森冷的目光。
恐懼襲上心頭，她強忍著顫抖問：“大人又想怎樣？”
這個又字，就很微妙了。
那人太過聰明，若是再讓他抽絲剝繭，沒準真會猜出她與姝娘是同一個人！
如今他會心存疑慮，無非是因為他撿到姝孃的帕子，而她現在的這張臉又沒辦法與姝娘聯絡在一起。
她垂下鴉青色的睫毛，覆住那雙因為緊張而顫動的眼睛。
那人輕笑一聲，寬大的手掌覆在她臉上。與他那養尊處優的氣質不一樣的是，那些手指均帶著輕微的薄繭。
這讓她沒來由的想起，這雙手遊走在她肌膚時帶來的陣陣顫慄。
她臉色一紅，掃去腦中那些不堪的畫面。就在這時，那隻手貼著耳廓，輕輕一扯。
她驚呼一聲，還未來得及制止，那張薄薄的麵皮便從她臉上脫落。
錯愕之後，她頓時惱羞成怒的伸手去搶，哪知那人竟將手抬高几分。她氣呼呼的轉過身，將腦袋趴在車窗外。
那人把玩著手中的麵皮，饒有興趣的看著她：“據我所知，北淵會這易容術的可不多。而剛好又待在梁州的，倒有這麼有一人。”
“那人不止易容術了得，就連醫術亦十分高明。只可惜性格孤僻，喜怒無常。對人也全憑喜好。”
她聽著那人徐徐道來，所說的跟她瞭解的一絲不差，心頭極為詫異。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那人目色一沉：“他能對你如此，足以證明你與他不一般。所以，你跟他又是什麼關係？”
她心中本就怨氣未消，不由得怒聲道：“這跟大人又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