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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從墓地離開的時候，心情都異常沉重，連平時最心大的周耀宗都顯得格外沉默。
“今天謝謝大家抽空過來看望喲喲。”陸空青的聲音有些喑啞，高大薄弱的身子此刻更顯羸弱，面對好友們的關心，他感激地鞠了一躬。
他們的到來似乎讓他沒有過分的傷心。
聞袛攬住他的肩膀，也道了謝：“謝謝各位了。”
周耀宗理了理黑西裝的袖口，悶聲悶氣地回應：“都是朋友，有什麼好謝的，”他又摸了摸鼻子掩去酸澀，“再說，喲喲那個小傢伙我喜歡得緊。”
一旁的小佑嘉走過去拽拽陸空青的袖子，示意他蹲下些身子，陸空青照做了。然後他就感覺到一雙軟乎乎的小胳膊摟住了自己的脖子。
“哥哥，不要難過，以後我替喲喲陪你。”小佑嘉信誓旦旦地保證，她希望自己能讓溫柔的空青哥哥不那麼難過。
陸空青反抱住她的小身子，眼圈又是殷紅，他低聲說：“謝謝你，佑嘉。”一雙手抱得緊了又緊。
到了市中心以後，幾個好友安慰了陸空青一陣才各自離開。
“阿袛，我們去趟拘留所吧！”陸空青很認真地說。
聞袛微微有些驚訝，但是隨即很快反應過來發動了車子：“好。”
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北城的高速堵車格外嚴重，而且天氣也逐漸暗沉下來，聞袛單手握住方向盤，時不時降下車窗看看路況。
“我們可能要等一陣了。”聞袛探手握了握陸空青的手，才察覺到他的手涼的有些瘮人。
聞袛蹙著眉將他的手塞到自己的羽絨服外兜裡，又伸手調高了車裡的暖氣溫度：“手怎麼這麼涼？在我兜裡暖暖。”
“我也不知道，”陸空青聽話地把手塞到他的口袋裡，果然跟聞袛一樣暖洋洋的，“好像從小就這樣。”
“那不怕，以後有我給你暖著。”聞袛開著玩笑，想把氣氛調節地輕鬆一些。
陸空青果然如他所願地露出了笑容，只是總感覺他還是有些不開心。
正要繼續說些什麼，陸空青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夏玲打來的。
“玲姨，是我，空青。”陸空青的語調平靜，並未像往常一樣泛起些熱情的漣漪，他今天實在是無力。
車內寂靜，只有車窗外的鳴笛時不時響起，聞袛聽得清楚，他沒有出聲，只是緊握著陸空青得空的那隻手繼續給他暖著。
“空青，我今天才知道那個小姑娘她……”
夏玲似是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她知道這也有她的一部分責任，如果不是她當初堅持送走喲喲，那可能那個小姑娘不至於這樣悽慘。
陸空青像是被扼住了喉嚨，發聲都有些艱難：“玲姨……不關你的事，這樣的事情我們誰也不希望發生……”
他沒有立場和資格去怪罪夏玲，他知道她當初的做法並沒有想要置喲喲於死地，她只是為了他著想。
夏玲不語，兩邊同時沉默下來。
“喲喲今天下葬了嗎？”最終還是夏玲打破了僵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彌補自己的錯誤。
“嗯，”陸空青應下，“葬在了北城的墓園，以後我都會和阿袛去看她。”
夏玲點點頭：“我為我當時的做法造成的局面向你和喲喲道歉，但是空青，玲姨並不後悔當初把她送走。”
好朋友的死始終是夏玲的一個心結，她無法忍受害死自己好友的兇手的女兒待在自己視若己出的空青身邊，她愧疚地只是自己間接地造成了喲喲的死亡和如今空青的難過。但是，這個結果也是王雅嬌他們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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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通話了電話，陸空青好像更疲倦了，他拿著手機漫不經心地看著車流開始緩緩移動。
“阿袛，車要走了。”陸空青淡聲提醒。
聞袛視線始終落在陸空青身上，知道他現在並不好受，他重新發動車子，像是確定一樣再問一遍：“一定要今天去嗎？要是很累，我們改天再去。”
“不要，”此刻的陸空青終於不再強裝若無其事，難得任性一些，“就要今天去，她是喲喲的媽媽，這件事她有知情權。”
終於隨著熙攘的車流下了高速，去往拘留所的路上氣氛冷清一下子冷清了很多，天氣越來越陰沉，天空烏壓壓地像是在孕育某種力量要把地球上所有事物都壓垮一樣。
“王雅嬌，喲喲死了。”陸空青坐在會面室裡，看著消瘦不少的女人冷漠地出聲。
坐在對面的王雅嬌一聽到這句話，整個人瞳孔發散再放大，身子跟著抖動起來，被剪短的頭髮似雜草一樣盤繞在臉龐，仔細看去臉頰上還有些淤青。
她惡狠狠地抬起手，用盡全力地站起身撲在桌子上：“你說什麼？！不可能！”
蒼白的唇顫著，發出的聲音如同老舊的破風車一樣難聽：“我的喲喲怎麼會死？你們對她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一旁的警察將她摁回在凳子上，企圖讓她冷靜一些。
陸空青眼神淬冰一樣也不掩飾躲閃地看著她，發問：“我們做了什麼？難道這句話不該問問你自己嗎？你對她做了什麼？”
“王雅嬌，我有時候真想不通你是怎麼下得去手的？她是你親生的孩子不是嗎？她是不夠聽你的話嗎？是還不夠乖巧嗎？你怎麼會這麼對她？你現在來質問我？你怎麼不想想自己做了些什麼？”
“你現在這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做給誰看呢？”
“喲喲死了！！你聽不懂嗎？她，因為你，死了！”陸空青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眼睛裡浸滿恨意，他恨透了眼前這個女人，也恨透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你騙我……你騙我……喲喲……喲喲怎麼會死呢？”
王雅嬌只覺得一句句質問讓她無處遁形，她頭也開始疼了起來，這幾天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狀況此刻似乎又發作起來，她難受地抓著自己的頭髮開始喃喃自語：“喲喲，媽媽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別哭，別哭……媽媽再也不打你了……”
眼前似乎出現了喲喲被她毆打時候的情景，她一邊哭著叫著自己媽媽一邊縮在角落裡，但是卻又被自己拽著頭髮拖了出來。
對啊，自己做了什麼？
她又想起了喲喲的小時候，乖巧聽話，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時候真的恨不得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但是這麼乖的喲喲怎麼就死了？
不想再去顧及她恍惚的狀態，陸空青站起身：“我只是來通知你的，喲喲在十二月二十二號下午去世的，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號，葬在了北城墓園。”
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怕自己多待一秒就會變得和王雅嬌一樣不受控制地衝上去掐死她。
“阿袛，我們走吧！”陸空青來到聞袛身邊，耳邊王雅嬌的嘶吼還不絕於耳，但他真的只覺得噁心和煩躁。
聞袛指尖捏著一支菸，並未點燃，他順手收起來裝進口袋裡：“說完了就走吧，這件事也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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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市中心，陸空青才覺得今晚好像格外熱鬧，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原來今天是聖誕節啊，怪不得街上這麼多人。”
聞袛看著前面又開始堵車的路實在是笑不出來：“是啊，又堵車了。”他轉頭看向陸空青問道：“要不要去吃點飯？你到現在還沒有吃什麼東西。”
“你也沒吃。”陸空青皺著眉糾正，“那我們去吃什麼？”
聞袛熟練地打著方向盤拐進街邊的一個停車場裡：“吃火鍋吧。”
陸空青沒拒絕，這樣的天氣實在也不適合吃什麼冷餐。
兩個人牽著手走在街上，路邊歡笑的人群有些感染到陸空青，他一邊翻著手裡點餐的APP一邊跟聞袛說：“果然人都喜歡熱鬧。”
突然，一個裝扮成聖誕老人的小孩子跑著跑著撲倒在了兩人面前，陸空青連忙裝起手機扶起了小孩，耐心地幫他拍了拍身上的髒東西：“慢一點，摔傷了爸爸媽媽會擔心的。”
小孩子看著和喲喲一般高，他提著禮品袋從裡面掏出一把糖果，笑眯眯地塞到陸空青手裡：“謝謝哥哥，我會小心的。對了，我是今天的聖誕老人，給你分享好運糖果。”
還不等陸空青反應，他又提著小袋子要跑：“哥哥，我先走了，我姐姐在前面等我！”
小孩子的溫暖頃刻便消失了，陸空青怔怔地看著手裡的糖果愣了一會兒才起身，又恢復了笑容對著聞袛說：“小孩子也喜歡熱鬧啊，這個糖果留著下次帶給喲喲，她應該也會很喜歡。”
聞袛接過糖果裝進了口袋裡，又伸手替他整理了下碎髮，柔柔的一吻順帶著落到他的額前：“她會喜歡的。走吧，去吃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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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排了很久的隊才訂到座位，兩人吃完火鍋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要十一點。
將車停在停車場，聞袛拉著陸空青說要散步消消食。
小區裡的保密性很高，加上此刻是夜晚，行走的人很少，但是路燈還算明亮地照耀清楚了每條路。
陸空青心不在焉地走著，走走停停，一天內經歷百感交集的靈魂終於在此刻也得到了片刻的安放。
“東西收拾的怎麼樣了？”聞袛晃了晃他的手，突然問道。
陸空青懵懂地看著他：“什麼?”
“去西部的東西，過完元旦就走吧！”聞袛看著他傻乎乎的樣子，笑著揉了揉他的發。
“等下。”陸空青感覺到關了靜音的手機在振動，他掏出手機沒看清來電就接了起來：“您好。”
“我是陸空青。”
……
長指微微屈起扣了扣手機背面，陸空青撥出一口氣：“謝謝您，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對上聞袛擔心的眼神，陸空青開口說道：“王雅嬌自殺了。”
聞袛聽了以後抿著唇像是對這個情況並不意外，他重新將陸空青的手裹挾著放進自己溫熱的兜裡：“知道就是這個結果的。”
“她今天的狀態相比上次，其實並沒有好多少，早就料到了會是這樣。”
“我們不能說她不愛喲喲，也不能判斷她到底如何看待喲喲，但是喲喲的死對她來說，也是個不小的打擊。”
“她清醒的時候，還是明白自己的母親身份的……”
聞袛緩聲說著，腳下的步伐遷就著陸空青也逐漸放緩下來。
陸空青釋然地抬眼看向夜空，一片冰涼落入自己的眼睛，又下雪了。
“我只是可惜喲喲沒有得到多少愛。”
“希望她下輩子做個快樂的小姑娘吧！”
陸空青將頭輕輕靠在聞袛的肩膀上：“阿袛，又下雪了。”
“是啊，回家吧！”聞袛攏了攏衣領，帶著他走到更光亮的地方，忽然，他轉身面向陸空青展開懷抱：
“空青，我會給你很多愛的，絕不食言。”
陸空青眼睫毛上沾著細碎的雪花，襯得他的眼睛更亮，心裡的悲傷消散一些，他歡快地撲過去，白皙的臉埋在了聞袛的頸側。
聞袛的大手一手掌在他的後腦勺，一手撫在他的背上，緊緊地包裹著他，儘可能地給他更多的愛意。
薄唇貼在陸空青的鬢角：“回家吧！”
陸空青點頭，回家，回聞袛和陸空青的家，是可以避開所有煩心事的家，是溫暖的有人愛著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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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空青再次恢復上班的時候，盛澤和老陸還擔憂地每日盯著他，生怕他情緒還沒有緩和。
直到陸空青無奈地再次強調他真的沒事以後，兩個人才像是長舒了一口氣。
“那就好，我和老陸害怕你邁不過去心裡那道檻。”盛澤告訴他。
“其實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喲喲遠離了折磨和痛苦，是再好不過的結局了。”
陸空青整理的動作沒有停，上次的工作又是盛澤和老陸幫忙完成的，他有些愧疚，所以現在儘可能地多幹一些。
“我最近要加班了，落下的工作太多，再不幹活就怕丟工作了。”
看陸空青還有心情開玩笑，他們這才轉移了話題，似乎誰也沒有再悲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