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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隱玥掃了他一眼，嘴角微勾。
人群中看熱鬧的，也有聽得懂的，也有聽不懂的，不過既然看熱鬧麼，自然都熱心，當即便有人向身邊聽不懂的解釋了一番，不消片刻，竊笑聲便陸續在門外響起。
司徒子蕊初時還有些不解，跟著便很快明白過來。
這八大世家，京中人誰不知道。
除了司徒家，其餘七家基本各有歷史，且大部分都是世代貴族，傳承至少百年，只有司徒家，在八大世家裡歷史最短，只不過是十多年前攤上了機遇，以大量財富立足，又抱住了先帝大腿，幾乎算得上八大世家裡的暴發戶了，別說什麼淵源傳承，甚至連修為高強的也沒有幾個，所以這一代出了個司徒子蕊，才這麼稀罕。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這陳掌櫃別的不說，偏偏說司徒家在八大世家最出名，實在是太無恥了。
要知道和別的人家比起來還好，可在八大世家裡，司徒家“最出名”的，除了無知淺薄，便是低賤商戶，這陳掌櫃正話反說，簡直嘲諷到了人臉上。
嘖嘖……
看著司徒子蕊一臉的羞憤，人群中不少人笑出了聲。
司徒子蕊眼裡閃過一抹厲色，抬眼間似是要發作，只是她眸光一閃，卻是立刻換了副表情。
“姐姐，你何必這麼對我，竟然讓一個郎……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來羞辱我。我知道你怨恨父親，又因太子哥哥的事，對我有氣，可這一切本不是我所願意的。今天……今天……”
她一邊悽悽慘慘地說著，眼裡竟流出眼淚拉床，幾乎哽咽，又緩了緩，才續道，“剛才我也只是買衣服剛好到了你鋪子，本來也不想打擾你的，只是碰巧這衣服剛好和我眼緣罷了。你不想賣我，直說便是，我也不會怪你，更不會說你店大欺客，可是你居然藉口羞辱於我，更因為擔心我說破你這郎君來歷，還二話不說就動手，你實在……實在太過分了！”
司徒子蕊這態度驟然轉變，實在太過突兀，別說圍觀人群，就是龍隱玥，也愣了一愣。
不過很快的，她便想起來了。
一向跋扈的司徒子蕊，只在一個人的面前愛這樣裝可憐，演一朵楚楚可憐的小白花。
果然，龍隱玥轉眼看去，就見到了司徒子蕊這特定表演的觀眾，也是她前婚約物件，上一輩子含恨慘死的罪魁禍首，祝長恭。
“龍隱姑娘，還請適可而止！”
祝長恭皺了眉頭，搖著一把白玉摺扇，迎著司徒子蕊的目光一邊說著，緩步走近，彷彿剛剛趕到一般。
“別怕。我來了。”他走到司徒子蕊身邊，對她溫和道，然後才看向龍隱玥，輕嘆了口氣，朗聲續道，“子蕊說的不錯。她本非故意，又已經道歉，你又何必這般尋釁羞辱，緊咬不放？”
看著他自以為是的姿態，龍隱玥心頭一陣嘲諷，不知道是對他，還是對當年眼瞎看不出這裝腔作勢的男人的自己。
前世大約是因為身在局中，她竟沒意識到，現在回憶起來，每次自己和司徒子蕊有什麼爭執，這祝長恭都會毫不猶豫地站在她那邊。
不是要求自己道歉認錯，就是要自己讓出各種法器藥材，甚至是各種名譽。
可惜自己當年剛剛穿越就失去了母親，被司徒家認回去後便一門心思要討他們歡心，簡直傻到慘絕人寰。
想起從前種種，龍隱玥心頭有些百轉交集。
“怎麼？”從祝長恭一出現，白霜就一直在觀察她的反應，這時見她並不傷心，不由鬆了口氣，卻還是不解她這一臉自嘲和憤恨究竟從何而來。
“沒什麼。”龍隱玥搖頭，對上他關切的眼神，心頭那僅存的一點堵塞也散開不少，聳聳肩膀，笑道，“可惜了啊，真是白瞎了這麼好一把摺扇。”
龍隱玥說話聲音雖然低，卻還是落在了白霜耳中，輕嗤一聲，抬手指向旁邊一個方向。
“聲音雖然才剛恢復，不過你眼力卻果然沒受影響麼，我也看到了，他躲在那看了半天了，恐怕本來是不想露面的，只是被司徒子蕊剛才看到了，只好冒頭。”
龍隱玥笑讚了他一句，就見男人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果然閃過一抹笑意。
然而，她這樣毫不在意祝長恭的反應落在了他的眼裡，卻又多了層別的含義。
“龍隱玥，你不要白費心機了！我知道，你對司徒家，對我，你都有恨，可是當年我們都還年幼，根本都不知情，何必牽扯其中？
今天我也不過是和這掌櫃的有些爭執，不小心碰倒了一點東西而已。我和你道歉還不行嗎？或者你算算多少錢，我加倍賠你便是。至於旁的，就算我說錯了，你難道不能解釋？如果你自己是清白的，又怕人說什麼？何必一定要對我苦苦糾纏呢。”
祝長恭原本還在蹙眉看著龍隱玥，聽司徒子蕊提到後面這句，臉色更加難看，忍不住落在了旁邊白霜的身上。
這一看，他卻才發現後者也正看著自己，只是那目光深邃冰冷，讓他只這麼一對視上，便如墜深淵，呼吸都忍不住窒息了一瞬，彷彿自己渾身的氣息都停止了流動。
好強的壓迫感！
他之前只在父皇面前感受過這樣的壓迫，而且還遠遠沒有這樣強大！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祝長恭到底身居高位已久，很快收攏了思緒，目光重新看向龍隱玥。
“龍隱玥，我體諒你這些年不易，可你到底是個姑娘家，凡事本該注意。你自己和一個男人在這裡不清不楚的拉拉扯扯，怎怨得旁人猜測？”
祝長恭說著，語氣溫和，十分體貼的樣子，“若不想自己聲譽有損，你就立刻離這個人遠點。至於我和你的婚約本來就是長輩口頭戲言，本不作數，也與子蕊無關，你便是要怨，也只怨我便是，何必因我而遷怒無辜？”
龍隱玥看了他一會，就在所有人都有些要相信祝長恭的話時，她卻是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以為我打她，是因為……因為喜歡你？你……哈哈……你真的這麼想？噗……太子殿下，宮中難道沒有鏡子？哈哈哈哈……”
“你什麼意思？”她笑得越是開心，祝長恭的臉色也越是難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嘲諷你。但是……你從來不照鏡子的嗎？”龍隱玥終於收了笑，慢慢站直了身子，“太子殿下，做人要有自知之明。”